信號短暫地恢複了。
戚逐芳淡淡抬眼,剛要提醒他們不要亂走,卻發現李白可已經站到那個小女孩身邊,朝她伸出了手。
祂隻來得及拽住沒走出幾步的謝遠,同時喊李白可回來。
李白可隻是疑惑地轉過頭,並沒有縮回伸出去的那隻手。
搭著他的手,脆弱得好像風中花蕾的小姑娘站了起來。
小姑娘的膝蓋磨破了皮,動作還有些顫。她紮著羊角辮,白裙搖曳,眼睛很大,臉蛋紅撲撲的,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到美好這個詞。
“謝謝大哥哥。”她主動握住了李白可的手掌,甜甜地衝著他笑,將懷裡抱著的小綿羊玩偶遞上去,“這個送給你,你可以帶我去找媽媽嗎?”
謝遠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小姑娘出現得太過反常,太過巧合。
——這麼大的霧,不可能會有家長放任這種一看就是被精心嗬護著長大的孩子亂跑。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希望遇到最壞的那種情況。
“小白!”他大聲叫李白可的名字,試圖衝上去把他拉遠一些,“你先......”
李白可已經接過了小女孩子手中的玩偶,“我先帶你去找另外兩個大哥哥,一起帶你去找媽媽好嗎?”
小姑娘依舊衝他甜甜地笑,看起來像個天使:“謝謝哥哥,我已經找到媽媽啦。”
“馬上,我們就可以見到媽媽啦——”她主動挽住李白可的手臂,李白可發現她力氣居然比自己還要更大。
“嘭”一聲響,血肉炸開,像朵煙花,零零散散的星火濺了謝遠一身。
殘存在李白可印象中的最後一幕,是學長正朝自己跑過來,神色倉皇而焦急,臉上全是血。
戚逐芳不合時宜地想起秦達意在某個酒店門口舉的例子。
調查員和邪/教徒偽裝的小女孩。
竟然真的在他眼前發生了。
惡徒的暴行未必會得到製裁,但人總會為自己的善良付出代價。
有關合理性的問題祂暫時不想去思考,但在覺察到爆炸即將發生的那刻,他確實下意識停止了時間,並試圖將其倒轉回數分鐘之前。
由祂親口應下的遊戲規則製約了祂。
戚逐芳似乎感到了奈亞飽含惡意的視線。祂此刻必定正於某處看戲,嘴角掛著嘲弄又漫不經心的笑容,一邊鼓掌,一邊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爆炸弄出的動靜不小,商業街的店鋪也都開著門,不少店員都目睹了這一幕。
在大腦進行緩衝,完全靜默的數秒之後,整條街都亂了起來。
有尖叫著跑出門麵試圖驅車離開的人,有試圖通過緊急電話報警的人,也有被眼前發生的血案嚇到不敢動彈的人。
各種目光落在街道上距離現場最近的謝遠身上。
謝遠眼睛裡也進了血,世界一片紅色,眼前的畫麵與那天在學校後山巡視時的突發情況交疊在一起,四周的街道變得模糊而扭曲。
無論是悲慟還是後悔都放大至極限,世界不存在真實,自己什麼也無法做到。
眼淚無法控製,尖叫無法控製,肢體完全陷入混亂,僅有麻木的思維還在費力思考方才發生的一切——為什麼沒有早點反應過來呢?
他蹲下來,抱頭蜷成了一團,在四麵八方越發嫌棄厭惡的視線中瑟瑟發抖。
戚逐芳走到他身邊,隱隱氳著怒意的雙眸看向某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奈亞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但戚逐芳知道祂肯定在笑。不管是謝遠還是這些無辜民眾的反應,都足以取悅祂。
目光逡巡了一圈,無人敢與那雙燦金色的眼睛對視,在驚懼中收回了視線,“”
——除卻那股天然讓人不敢生出反抗念頭的氣場外,這個人手裡還拿著槍。
戚逐芳彎下腰,拍了拍謝遠的背脊,動作堪稱輕柔。
謝遠沒有任何反應,顫抖的幅度甚至更大了一點,完全看不出來幾十秒前還是個溫柔可靠的年輕人。
“看著我。”
祂輕聲對謝遠說,控製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李白可死了,你感到非常傷心失落,也同時燃起了不願意讓他白白犧牲的念頭。”
“你已經很累了,謝遠,睡一覺後就會好起來的。”
謝遠的瞳光完全渙散開來,他聽話地閉上眼,軟綿綿倒下去,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
在腦袋撞到地麵之前,戚逐芳將他拉起來,讓他順勢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下,就算不回臨時據點也要回了。
戚逐芳隨便找了輛車,直接導航最近距離,準備將他帶回去。
攝像頭忠實記錄了一切。
爆炸前發生的事沒有人關注,但爆炸發生之後——確實有好事者悄悄掏出了手機,對準了這個方向。
短短幾十秒的視頻飛速在網上流傳開來,從專門的軟件到所有社交媒體,剛剛從癱瘓中恢複的網絡,幾乎被持著槍,麵容模糊的青年刷了屏。
負責實時監控網絡動態的後勤組自然也看見了。
信號消失的第一時間就帶著隊員返回酒店的危沂風麵色鐵青,焦急地在酒店門口等待。
戚逐芳沉默著將已經昏迷的葉遠交由他攙扶,一言未發。
“到底是怎麼回事?”危沂風沉著臉發問,“你們被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