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遭遇什麼,唐恬都會始終保有一口氣,然後慢慢恢複到健康的狀態。
戚逐芳永遠不會讓他真正死去。
這並非對信徒的恩賜,而是對人類傲慢的懲罰。
在近乎無機製的冰冷目光下,唐恬意識到了這點。
他不受控製地笑了出來,眼淚與笑聲一齊落下,整個人幾乎都背過氣,幾乎要把內臟也要咳出來。
唐恬半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
他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達成目的。
哪怕披著原來的模樣,以他現在的狀態而言,也很難定義為人類。
所以,唐恬確實死了,人類意義上。
但他也並非完全的怪物。
“您可真是……”
他笑累了,才抹乾淨淚痕,眨了下顯得生澀的眼睛,“我再也沒有見過比您更慷慨,也更無情的存在了。”
“倘使我為您奉上您想要的一切。”
唐恬深深凝視著眼前的存在,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
這是否也是一種自以為的傲慢?他想。
這樣一來,無論怎樣,至少在他的意誌被漫長時間磨滅,完全變為另一種怪物之前。
祂都無法擺脫他。
“倘若我能令您滿意。”
唐恬咧開嘴,“您會乾脆殺死我,賜予我永眠嗎?”
戚逐芳沒有回答。
祂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冷蛛也已經消滅,便準備到指定地點和另外兩個人彙合。
唐恬追上來,亦步亦趨跟在祂身後。
“您就不擔心我宣揚出去嗎?”
他裝模作樣地歎著氣,“就算人類傷害不到您,但身份遭到懷疑的話,您現在的生活也會被打擾吧。”
“說不定還會牽連不少人——”
戚逐芳直接讓他閉上了嘴。
反正唐恬在跪在他腳邊的時候,想要成為祂信徒的時候,就已經把靈魂的處置權完全交給祂了。
唐恬毫不在意自己被禁言。
相反,他開始用鼻腔哼歌,是歡樂頌的調子,腳步輕鬆地跟在自己目前的主人後麵,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取悅。
或者說激怒祂。
既然可以死亡,那他還是早點被殺死的好。
不管是讓對方滿意,還是徹底被厭棄。
說不定時間久了,他反而會更加享受那種渴求死亡,但死亡遲遲無法降臨的滯澀感,擔心自己真正從宇宙中消散呢。
“您難道就不好奇我的經曆嗎。”
發現自己再度擁有說話的權利後,唐恬又開始說話,“為什麼我這樣平庸的存在,可以擠掉那些優秀調查員的名額,被派來A國交換?”
“副校長那邊應該和您打過招呼,讓您留意我——說起來,他知道自己的愛徒是不可言說的偉大存在嗎。”
還是,這位身邊的“人類”都和自己一樣,是祂的信徒呢。
“唐恬。”
戚逐芳警告他,“如果不想處處受到限製和約束,就閉上你的嘴巴和腦子。”
“我不會因為這些小伎倆就殺掉你。”
要是唐恬能老實點,乾脆利落消失在祂麵前,降低自己的存在,說不定過段時間祂反而會改主意。
“什麼樣的程度才不算是小伎倆?”
唐恬虛心求教,“褻瀆的念頭算嗎。”
“畢竟,之前您想要殺死我的時候,我確實發情了。”
他的聲音突然輕了一些,“這僅僅隻是最淺的層次……如果您願意聆聽我的禱告,就會知道我那些肮臟下流的念頭,知道我擁有怎樣的欲/望。”
但不管是怎樣的欲望,歡愉或者痛苦,儘頭都是死亡。
唐恬隻想要合乎心意的死亡,其餘的隻能算錦上添花,無足輕重。
戚逐芳深知這點,自然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挑釁動怒。
何況,祂不會給唐恬向自己禱告的權利。
“你很閒。”祂說,“那就乾活吧。”
在把唐恬的靈魂從身體中拉扯出來之前,戚逐芳就已經完了他的生平。
唐恬是真正的反社會,雖然是調查員,但實際上一直作為相關部門,也就是他們學校合作方的半公開暗線。
至少秦達意是清楚的。
和單純的交換不同,唐恬這次來本部,還肩負了潛入調查的任務。
——原本被停止的人造人實驗又開始啟動了,A國刻意遮掩隱瞞,消息不清楚是真是假。
唐恬需要查清消息來源,如果消息是真,不管怎樣都要拿到證據,然後傳回來。
在距離滅亡僅有數月之遙的時候,人類最關注的居然不是如何負隅頑抗,而是繼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戚逐芳想起拉斐爾的願望,覺得人類中的某部分簡直無聊極了。
“拉斐爾。”祂想了想,“作為現任本部校長的人造人。”
唐恬對這個名字不陌生,拉斐爾正是他此行的目標之一。
他需要從對方得知實驗室的確切地點。
“我會向他介紹你,讓你留在他身邊。”
戚逐芳並不在乎他的任務和小心思,祂隻需要唐恬成為自己“眼睛”,彙報拉斐爾周圍的那些動向。
然後在必要時刻,為拉斐爾去送死,保護可能遭遇危險的拉斐爾。
反正唐恬不會真的掛掉。
祂隻是物儘其用。
“說實話,我沒想到您會以這樣的方式使用我。”
唐恬把玩著不知道從哪來的槍,心情罕見複雜。
“不需要權勢地位或者珠寶,對人類之間的肮臟交易和信息不感興趣,更不派遣我去殺死誰,發展教派勢力。”
……居然讓他去保護一個人造人。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意見不重要,靈魂都在這位手上,就算不情願,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難道這個人造人有什麼特殊之處嗎,還是說,他實際上也是眼前這位的信徒,地位舉足輕重?
唐恬異常好奇。
要不是因為這次的意外,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把這位和不可言說掛鉤。
祂偽裝得太好了,在有人格缺陷作為借口的前提下,不管是哪方麵都幾乎毫無破綻。
唐恬再怎麼想,恐怕想不到除自己之外,戚逐芳目前接觸的人類中,沒有一個是祂的信徒。
因為這是不合理的。
拉斐爾終於給出了回複。
戚逐芳點開消息,看著人造人慌亂之中接連發錯的小表情,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很長時間。
結果最後發過來的,隻是一句帶著不安的詢問。
拉斐爾隱晦地問祂還還打不打算去海洋館。
戚逐芳回了個OK,終於想起來搭理唐恬。
“作為被使用的對象,你隻需要忠實完成任務就好了。”
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話題的唐恬:……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起來了,迅速上前幾步,以柔弱的姿態,菟絲子般貼在了戚逐芳身上。
——洛桑和李紅魚已經到了。
“辛苦各位,我們先在聯絡處休整一下,晚點回本部。”
沒有超出規定時間,洛桑堪稱和顏悅色,“任務已經提交了,不久就會有專門人員過來核驗。”
“我們會是第一。”
“這女人不止有強迫症,還有top癌。”
唐恬用極輕的,隻有戚逐芳能聽到的聲音說,光明正大地排擠起了隊友。
可這樣說的同時,他扯了扯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對方,“桑桑姐……我隻帶了這一套裙子,但它已經完全破了。”
“可以問你先借一套穿嗎。”
楚楚可憐的唐恬甜再度上線,“行李箱的衣服都是哥哥的,我穿太大了。”
洛桑這才注意到他。
她當然不會把自己的衣服借給唐恬這種話故意找事的神經病。
但唐恬也不是真的要借裙子。
在注視下,“她”火速紅了臉,結結巴巴道:
“都、都是戚學弟不好……”
這下,就連李紅魚的目光都充滿了一言難儘。
她們不會聽信片麵之詞,真認為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隻是單純被惡心到了。
可能還有一點對優秀學弟的被賴上的微末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 拉斐爾,加油啊【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