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宇宙沒有神性。
人類如何掙紮, 如何求生,高高在上的存在都不會投以任何關心和在意。
短暫的茫然過後,奈亞拉托提普隻覺得荒謬可笑。
僅僅是為了人類。
——儘管祂心中清楚這遠不是真正的原因, 但不可否認的是,人類是促使戚逐芳做出這個決定的重要一環。
這顆星球從外表上看依舊是藍色的,被大海覆蓋, 安靜而美麗。
它是脆弱的, 哪怕隻有一個念頭也會毀滅。
更不要說寄生其上的群族。
可那有什麼意思呢?
摧毀星球, 折磨這顆星球上的幾十億靈魂,聽他們哀嚎看他們痛哭,讓他們經受地獄之苦淩遲之痛,把死亡當成是一種恩賜......
然後得到短暫的, 帶著報複感的快意。
——看啊, 這就是你無論如何也要庇護的群族, 這就是他們最終的下場。
像這樣對祂宣告,讓祂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天真愚蠢,竟寄希望於以謊言和欺詐為食量的家夥會有契約精神。
奚落祂,羞辱祂, 懲戒祂, 讓祂永永遠遠地記住這件事,得到教訓。
但一切的前提是戚逐芳依然存在。
外神的感知能力何其強大, 哪怕尚抱著一絲不知從何升起, 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奈亞也清楚無論宇宙的那個角落都已經沒有了那股和猶格·索托斯同源,又截然不同的氣息。
沒有逃脫,沒有沉睡, 真真正正自我抹消,連塵埃都不曾剩下。
憤怒嗎?
祂仔細回想起自己布置的每一個細節,沒有放過和戚逐芳相處的任何片段,看向那團散發著蒙蒙光彩的混沌霧氣,低低了笑出了聲。
或許現在的狀態應該用發瘋來形容更合適。
極度的瘋狂反而使祂冷靜下來。
再製造出一個那樣的父母不是難事,模擬出完全一致的成長環境,甚至還原每一個事件也輕而易舉。
反正戚逐芳是因為有祂的乾預才誕生的,祂為什麼不可以把對方再製造出來呢。
不管過去多久,隻要是實驗,總能有成功的時候。
祂伸出手,試圖去抓那部分力量,鎖鏈直接抽了過來,縛住祂的手腕,阻止祂再前進半分。
“隻是一小部分力量而已。”奈亞抬眼,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分外熟悉的夥伴,“我可以用自己的和你交換,你沒必要舍不得。”
戚逐芳是由什麼構成的?
猶格·索托斯的部分本源,門之主賦予的一半權柄,以及新生沒有多久的意識。
其中,那一半權柄在奈亞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畢竟戚逐芳大部分情況下平和得不像個外神,鮮少動用規則層麵的力量。
何況,祂也不想屬於自己的,重新被製造出來的存在再和猶格·索托斯有任何除了必要條件外的牽扯。
祂會從開始就把那個小家夥圈起來,不會給祂任何生出爪牙的機會。
猶格·索托斯隻是淡漠地看著祂,眸色深沉,對這個提議半分不予理睬。
門之主仔細又小心地將那一小團霧氣攏入自己袖中,冷聲道:“你贏了,奈亞。”
全知全視的猶格·索托斯想要弄明白事情的一切經過非常簡單。
這片宇宙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都無法逃脫祂的視野。
祂凝視自己袖中那團懵懂的、連本能都不複存在的無名霧氣。
戚逐芳是祂的子嗣半身,但說到底是獨立於祂的存在。
就像祂很久前可以因不經意的一瞥看到青年眼尾拖著潮紅、迷茫中不掩飾歡愉地雌伏於奈亞身下,隻要祂想,戚逐芳乾過的一切都無法瞞過祂。
祂可以因為憤怒而對許多細節視而不見,也可以因為莫名的懊悔感搜尋青年的下落。
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
像戛然而止,放到一半就沒有下文的電影膠片。
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祂的命運中止於此,不再和高高在上,全知全視的時空之主關聯。
對於曾經擁有過完全按照心意誕生誕生隻屬於自己的另一半的猶格·索托斯來說,可怕的並不是失去。
祂曾有過特彆眷顧的種族,或是無比中意的信徒,但那些存在終究和祂不同,終究會隨著阿撒托斯,隨著一切之父的蘇醒而消亡逝去。
隻有祂們這些從原初起便誕生的存在是永存的。
祂曾經擁有過這樣的永恒。
沒有再去看自己顯得失魂落魄,又顯得莫名冷靜的同伴,猶格·索托斯乾脆離開了地球。
這顆星球的命運祂不在意。
祂想親眼看到戚逐芳到底留下了什麼樣的信息,儘管祂剛剛確認過了。
巨大無比,鋪著柔軟長絨的金籠空蕩蕩。
猶格·索托斯俯身,連自己都未覺察到幾分失落,用指尖碰了碰蜷縮在角落裡,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那一小截透明觸手。
觸手的本體已經不複存在,自然不會有意識殘留。
它隻是一絲微不足道力量的載體,即將迎來自己最後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