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合作？”樊宿似乎無意為難她。
程溫一秒會意,臉上堆起公式化的微笑，“梁小姐能將合作內容和我們詳談一下嗎？”
他還是頭次在奶茶店談生意，真稀奇。還是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妹妹。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老板讓他查過她的資料。
他家老板那麼悶騷,肯定不想讓人家小姑娘知道。
安全跳過雷區的莫喬暗鬆口氣，“老板覺得這個小縣城怎麼樣？”
“我姓樊。”他說。
莫喬，“...樊老板。”
程溫低頭假咳一聲,強忍笑意。
“那樊老板覺得這裡怎樣？”她重新問一次,表情肅然。
程溫知道他家老板一向不喜歡冗長的寒暄和鋪墊,想提醒她可以直接進入正題，嘴一張,就被攔截。
“很好。”樊宿坐在椅子上,一身高檔和奶茶店格格不入，像在坐老板椅,挽到手肘的袖子，小臂流暢結實。
他答得乾脆，沒有猶豫,眼皮都沒撩一下。
“...”
莫喬下一句話卡在喉嚨裡。
對方太配合，她有點猝不及防。
“是這樣的。”老板娘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吸口氣,胸一挺，“我們打算在這裡開店，想問樊老板能不能資助我們。”
“要我做投資商？”樊宿微抬眼，骨節分明的手指交扣,“我不做虧本生意。”
他是商人,一切以利益為重。
程溫習慣性的恢複和人商談的口氣，“幾位可能需要和我們詳細商榷一下，如果合作對我們雙方都有利,我們自然會考慮。”
其實在這種三線小縣城做生意，他們實在是看不上眼。那點小錢小盈利基本就是小打小鬨。
莫喬，“相信以樊老板的眼光，不是看不見小縣城的商機，而是根本不在意吧？”
程溫，“...”
小姑娘不要命了？敢這樣和老板說話。
席升也皺眉，看了眼樊宿。
發現他不僅沒有露出不虞，表情似乎還舒展開了。
“說一個能打動我的理由。”樊宿身微前傾，眼角微挑，看她，感興趣的姿態。
“我能讓你賺錢。”莫喬十分務實而懇切，沒有修辭誇張。
因為做生意，憑的就是業績來說話，任何空頭保證都不管用，隻會讓人反感這人眼高手低，浮誇。
拿準這一點，莫喬有自信樊宿不會拒絕她。
“虧了責任算我的，盈利按勞分配。”她兩手撐在收銀台上，和他直勾勾對視，毫不示弱的自信。
她隨意時眼梢會懶懶垂著，視線沒有著落點，漫不經心，這會兒卻是微揚起，眼底泛著光。
她的眼睛會藏有小情緒，比她的語言更誠實。
樊宿和她第一次對視的時候就知道了。
“好。”他起身，“給你三個月，我要見到滿意的成效。程溫，安排住處，這段時間你和他們進行交接，她需要的直接安排下去，不用和我彙報。”
程溫一怔，“那公司那邊...”
“我會另外安排人負責。”他走到收銀台前，莫喬條件反射的縮手，揣入口袋，身一挺，倒退兩步。
一係列的動作十分連貫流暢，表情舉止自然不做作。
樊宿，“...”
將一係列動作看在眼裡的各位，“...”
莫喬麵不改色，從善如流的鞠躬，“謝謝樊老板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負老板的期望。”
“很好。”
半晌，樊老板留下褒貶不明兩字，轉身走出奶茶店。
正猶疑要不要跟上的席升，被他一句話攔住，“我明天再來，今天有事先回去。”
舅舅最近似乎很有空，三天兩頭就能往這裡跑。
席升心想。
“梁妹，你剛剛那樣和他講話，不怕得罪他？”老板娘把團子擱到收銀台上。
莫喬捏捏他軟綿綿的臉蛋兒，“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談生意最忌諱的就是示弱，給人感覺不靠譜。”
何豫，“所以你剛剛是裝腔作勢？”
“什麼裝腔作勢？”莫喬嘬著牛奶，故意舉到小團子眼前捉弄他，“這叫自信。”
“你能保證能做出他滿意的成果？”
“自然。”她彎彎眉眼，兩團粉肉鼓起，蓬鬆的短毛襯得一張粉白臉蛋圓乎乎的。
何豫清咳，埋頭切水果，瞥到水果籃裡的粉桃子，汁水飽滿的，粉白色的，毛絨絨的，怪誘人的。
刀一斜，破皮，流血。
頹然捂臉。
看在眼裡的老板娘意味深長的托腮。
被忽視徹底的席升走到收銀台前，頭頂是用木框裱起的飲品目錄，他認真仰頭看，“你們這裡的招牌是什麼？”
莫喬從櫃子掏出圍裙帽子，穿戴好，一口牛奶沒咽下去，何豫走過來替她代位置，“抹茶拿鐵。”
“就這樣？”他口氣莫名淡一些，低頭，不看目錄，看他。
何豫也淡淡，“嗯，就這樣。”
“...”席升沉默看他，半晌，又偏臉看莫喬。
她帽子沒帶好，遮擋住半張臉，帽子外的短毛蓬蓬的，正低頭係圍裙，扯好一個蝴蝶結，又拔開，重新認真扯一個。
再拔開，扯一個，再拔。
和蝴蝶結杠上了。
何豫身一側，不知有意無意，把他視線擋住，低頭溫笑，“你今天不是要學習怎麼做咖啡，先去熟悉一下配方？”
“好。”莫喬一係蝴蝶結就冒強迫症，必須左右長短大小一致，否則她會像白衣服上沾了臟東西一樣難受。
好不容易係好一個勉強看得過去的蝴蝶結，一抬頭，三雙眼睛落她身上，“？”
老板娘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何豫依舊笑意溫和。
席升，莫名其妙。
“我去熟悉配方？”她指牆上貼好的配方，整好帽子，轉身就去看配方。
身後，席升被何豫擋住視線。
“請問你要點什麼？”何豫客氣問，動作卻很誠實，連電腦都懶得打開。
老板娘提醒一句，“顧客就是上帝。”
何豫才明白似的彎身去開電腦，起身和席升對上眼，那眼裡冷冷淡淡的，還帶點敵意。
“所有的咖啡。”席升說。
“好。”他將單子點進去，“共二百五，微信現金？”
二百五？
真是毫不做作的數字。
席升抬眼，掏出手機，“微信。”
付完錢，他走出門，撥通一個電話號碼。
隻一句話，“來我家，我請客。”
那頭喧囂得很，估計在浪，聽到這句話怪叫一聲，“真的假的？馬上來！”
電話喀嚓掛斷。
他將手機揣入口袋中，迎麵就一個神色暴躁撓頭發的少年從大樓門口出來，黑色短T，短褲，袖子邊幾條熒光綠杠杠。
一瘸一拐。
少年走到樓梯，明顯也看到對街的他，又看一眼奶茶店，回想梁妹確實是告訴他她在這裡上班，暴躁的臉色一沉。
徑直穿過馬路，推門進去。
風鈴丁零當啷響。
“歡迎光臨。”
莫喬擺頭一看是他，又看他臉色臭臭的，不知道在彆扭什麼，頭又一回，懶得理他。
伸手不打笑臉人，臭臉的主動湊過來讓她打她都嫌棄。不隨意遷怒他人，將壞情緒帶到旁人麵前，是最基本的禮貌尊重。
這個小屁孩就是欠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