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來多久,才聽到他輕笑了一聲。
真心?那是什麼玩意兒?
比起這些無聊的人,還是笙笙更有趣一些。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趣的人,希望笙笙一直都這麼有趣才好,不然……
“國師。”門外,一個侍女進來低聲稟告,“太後娘娘有請。”
南宮禦月臉上的冰雪稍融,“知道了。”
北晉太後的居處並不在後宮,而是在北晉皇宮右路的一座帶著偌大花園的宮殿慶福宮中。這裡依然屬於皇宮的一部分,前麵就是前朝皇室祭奠祖宗的地方,如今自然已經空置。而慶福宮和後宮隔著一道宮門,看似一體又全然獨立著。
太後的年紀並不大,如今也才五十出頭。她是前任北晉王的大妃,如今北晉皇的伯父的繼妻,也是明王的嫡母。北晉皇登基之後,封了她為太後。她便一直住在慶福宮中,除了偶爾有大事並不經常出門,與明王府的關係也並不如何親密。但即便是如此,無論是明王還是北晉皇都不願意得罪這位太後。因為她身後的家族以及先王的許多老臣都對這位太後十分敬重。
北晉入關之前,當家主母的權利比現在更重,那時候北晉王的大王妃在北晉王不方便的時候幾乎能當半個家。所以這位太後的能力是十分出眾的,甚至北晉皇登基之後還曾經靠她穩定過局麵。
不過這兩年,太後越發低調起來了。每日隻在慶福宮享福,偶爾招宮中後妃或者族中後輩來說說話。當然,最讓她看重疼愛的還是南宮禦月這個血緣並不算親密卻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
“太後。”
南宮禦月走進殿中就看到太後正坐在主位上喝著熱騰騰的羊奶茶,她下首卻坐著好幾個女眷還有嬪妃。南宮禦月不由微微蹙眉,有些後悔踏入殿中了。
可惜太後已經看到他了,含笑對他招手道:“彌月,快過來讓我瞧瞧。”
南宮禦月隻得走過去,目光淡淡的掃過坐在一邊的女眷們。
抬手仔細看了看他,皺眉,道:“你這孩子回來了也是輕易不肯進宮來我,這才幾日怎麼又瘦了?”
南宮禦月道:“沒有。”
“沒有什麼?”太後揚眉道。
“沒瘦。”
太後看著他搖了搖頭,道:“罷了,我不跟你說這些你都是個大人了,我也替你操心不了幾天了。”
“太後找我有什麼事?沒事我就……”南宮禦月道。
太後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當然有事,昨兒我才想起來,你都快要三十歲了。咱們貊族這個年紀,做祖父的都有了,你卻連個媳婦都還沒有。”
“……”我離三十還差好幾年。
太後道:“今兒我特意請了這幾位貊族貴女,你好好跟她們處處。”貊族人沒有中原那些矯情玩意兒,既然是要成婚雙方自然要先處處看了。除非是為了聯姻,那自然是家裡做主沒辦法。太後並沒有聯姻的打算,自然還是希望自己這個外甥孫能選一個滿意的媳婦兒。
“見過國師。”眾女眷紛紛起身見禮。
南宮禦月目光森冷地掃過那些正一臉嬌羞地看向自己的貊族貴女微微挑眉。
這個,太醜。
這個,太黑。
這個,太胖。
這個…一副嬌滴滴的樣子,你以為你是中原人麼?畫虎不成反類犬,醜!
“我看完了。”南宮禦月回頭對太後道。太後滿意地點頭,這次總算不推三阻四的了,“這麼快就看完了,你中意那位姑娘?”
南宮禦月道:“都不要。”
“……”太後半晌無語,底下的幾家貴女也很是尷尬。陪同前來的女眷連忙站起身來跟太後告辭,拉著自家姑娘趕緊走了。雖然說貊族人沒中原人那麼多的規矩,但是當麵被人說看不上自家姑娘,還是有點過分啊。
看著那些人識趣地走掉了,南宮禦月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就不跟她們計較好了。
太後瞪著南宮禦月半晌,才終於忍不住道:“彌月,你當真一個都看不上?”
南宮禦月道:“太後,是焉陀邑找你了麼?”
太後無奈地道:“他是你大哥。”
南宮禦月嗬了一聲,明顯是不以為然,“那幾個丫頭都跟焉陀家有關係吧?”彆人家聯姻,是為了跟彆的家族拉上關係擴大勢力。焉陀家是為了用自家人綁住南宮禦月。南宮禦月雖然貴為國師,但是太不可控了。聯姻更是想都不要想,誰知道用他聯姻是真聯姻還是得罪人?
太後歎了口氣,道:“你大哥這些年也不容易,我倒是不管你想娶哪家的丫頭,但你總要娶了才算。你若是看不上那幾個丫頭,你告訴我你看上誰了,我去替你求親便是。當初你阿娘將你托付給我……”
“太後。”南宮禦月不悅地道。
太後沒忍住拍了他一下,“叫姨奶奶。”
南宮禦月不說話,太後道:“你這孩子越長大越不乖了,難道我當年哪裡教錯了?”想到此處,太後還真有些擔心,她沒生過孩子自然也就沒有養過孩子。唯一養了的就是眼前這個已經懂事了才到了自己跟前的孩子,這孩子小時候挺乖巧的,怎麼越長大越是乖張呢?若真是被自己教壞了,怎麼對得起將他托付給自己的外甥女?
“算了。”太後揉了揉眉心道:“彆的我不管你,但是你今年必須得給我成婚。不然…你手裡那些東西就彆想要了。”
南宮禦月眼神微變,要是被人敢跟他說這樣的話,他早就一巴掌過去將人拍死了。但是說話的是從小將自己養大的太後,南宮禦月還是覺得這一巴掌不拍比較好。算了,本座跟個老太婆計較什麼?
“娶妻,也不是不行。”南宮禦月悠然道。
“哦?”太後有些驚喜,“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快跟姨婆說說。”
南宮禦月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展開了一個真正的笑容。
他道:“我要娶…曲笙。”
楚淩正趴在大將軍府後院的石桌折騰一盆花,不遠處拓跋讚依然還在揮汗如雨的努力練功。楚淩慢條斯理地將花兒慢慢地修剪出一個好看地形狀。突然手一抖,一朵花骨朵被她一剪刀給剪了下來。
坐在她對麵的雅朵見狀,不解地道:“笙笙,你這是怎麼了?冷麼?”手抖成這樣?
楚淩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我好像聽到天上打雷了。”
雅朵無語地瞥了一眼天空,現在雖然已經是日暮時分了,但是夕陽依然還掛在天邊,白雲也依然還飄著呢。哪兒來的雷啊。
楚淩隨手將花盆推給了雅朵,雅朵隻好接手繼續修。好好的一盆花,總不能弄了一半兒還留這個沒有花朵的梗吧?
“笙笙是覺得大將軍府不自在麼?等過幾天那些人的興頭降下去了,咱們就可以回家啦。”雅朵一邊修剪花兒一邊道。楚淩撐著下巴搖搖頭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二姐和老四出了什麼事?按君無歡的說法,他們是該這兩日到上京了,現在還沒有消息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吧?
雅朵有些疑惑,“不祥?有什麼是嗎?”
楚淩搖頭,“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是預感麼。彆擔心,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
雅朵點點頭道:“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跟我說。”楚淩點頭笑道,“我知道,不用擔心。”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憑空一道驚雷差點把楚淩給炸飛了。
楚淩接到侍女的稟告急匆匆地趕到大將軍府大廳的時候就看到拓跋興業正坐在主位上陪著幾個人喝茶。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坐在他下手的則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楚淩微微蹙眉覺得他有幾分眼熟。
“見過武安郡主。”眾人紛紛起身見禮。
楚淩示意眾人免禮,方才看向拓跋興業道:“師父,您召徒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拓跋興業看著楚淩道:“這位是榮郡王,這是焉陀家的家主,寧都郡侯。這兩位是來大將軍府求親的。”楚淩眨了眨眼睛,笑道:“師父你老人家終於要給我娶一個師娘了麼?恭喜師父!”
坐在旁邊的焉陀家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拓跋興業瞪了她一眼道:“彆胡說,榮郡王和寧都郡侯是替國師來向你求親的。”
國師……南、宮、禦、月!她就知道!難怪昨天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了,果然是天降橫禍啊。
拓跋興業看著她道:“雖然兩位上門提親,不過答不答應還是在你。所以我叫你過來問一問,笙兒,你覺得國師如何?”
楚淩眼睛眨也不眨地道:“回師父,徒兒覺得自己年紀尚幼,武功未成,不敢耽於情愛辜負了師父的期望。更何況,國師身份崇高,出身不凡,徒兒實在不是良配,就不耽誤國師了。祝國師早日覓得良緣,徒兒告退!”說完就想轉身開溜,焉陀邑連忙道:“曲姑娘且慢。”
楚淩轉身看著他,“寧都郡侯?不知…有何指教?”
焉陀邑並沒有因為楚淩拒絕了自家弟弟而生氣,反倒是十分溫和地笑了笑,“曲姑娘可是對彌月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彌月十分看重姑娘,若是姑娘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他想必是願意改的。”
“他想要娶我。”楚淩道。
焉陀邑一怔,有些沒明白過來楚淩的意思。楚淩耐心地道:“我對國師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他要娶我啊。”
焉陀邑無語,這話是沒法談了。但是想起自家那糟心的弟弟,還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和耐性試圖跟未來弟媳婦溝通,“其實…彌月人還是不錯的。”
嗬嗬。
楚淩真誠地看著焉陀邑,“寧都郡侯,這話…你自己相信麼?”
“……”抱歉,我也不信。焉陀邑在心中默默道。
坐在旁邊的榮郡王終於開口笑道:“大將軍,郡主,咱們來的確實有些突兀,或許是郡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如兩位先考慮一下,咱們貊族人沒那些繁瑣的規矩,便是議親不成也沒什麼嘛。”拓跋興業皺眉道:“笙兒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原本我也並不打算讓笙兒現在就成婚,但是國師的年紀隻怕…我看,還是罷了。”
榮郡王笑道:“大將軍,話不是這麼說。這麼多年都過了,國師想必也不是這一時半刻就非要立刻成婚不可的。事情都好商量嘛,更何況郡主如此才貌資質,就是翻遍了上京皇城也找不到幾個堪與國師相提並論的青年才俊了啊。不如,兩位先考慮考慮?”
榮郡王儼然也是個老狐狸,就算求親不成也不能讓他們這麼快就當麵拒絕啊。不然回去怎麼跟太後和國師交代呢?
楚淩眼珠子轉了轉,南宮禦月顯然就是個大麻煩,跟他扯上關係簡直就不用活了。
清了清嗓子,楚淩正色道:“想必郡王也聽說過一些我的消息,實不相瞞,其實我如今已經有了中意的人。國師的一片美意,我實在是無福消受啊。”
榮郡王道:“郡主說的可是長離公子?”榮郡王果然也是消息靈通之輩。
楚淩點頭道:“正是。”
“這個……”榮郡王有些為難了,國師固然優秀,但是長離公子也不差啊。雖然長離公子的身體有些問題確實算個弱點,但是國師明顯是腦子有問題好像更嚴重一些。若是讓榮郡王自己選,他也寧願把女兒嫁給長離公子而不是國師。嫁給南宮禦月就不是可能守活寡的問題,而是還能不能活的問題了。
榮郡王有些為難地扭頭去看焉陀邑,焉陀邑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咱們今天來也就是想要問一問大將軍和郡主的意向。若是兩位同意,再正式上門提親。既然郡主不同意,不如…這事兒再緩緩?我們回去也好跟彌月和太後說說。兩位也知道,彌月的婚事不僅關乎我焉陀家,太後也很是關注的。”
幸好他們沒直接提著聘禮上門來,這主要也是預防一個說不好直接被拓跋興業連人帶聘禮丟出去。
拓跋興業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
兩人鬆了口氣,連忙起身告辭。
送走了一行人,楚淩和拓跋興業麵麵相覷良久。楚淩方才道:“師父,我真的沒有招惹那個蛇精病!”拓跋興業很是理解徒弟的苦悶,點頭道:“為師明白。”老夫也沒有招惹過南宮禦月,還不是一樣被他針對。
“這件事你怎麼想?”拓跋興業問道。
楚淩道:“肯定是拒絕啊,真要跟他扯上關係,我這輩子還有希望麼?師父,你就要少一個徒弟了。”話說,南宮禦月已經克服了要孝順拓跋興業這件事了麼?心理素質也算是不錯了。
事實上,並沒有。南宮國師把這件事忘記了。
拓跋興業挑眉道:“這麼說,你是真的看上君無歡了?”
楚淩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我跟君無歡交情不錯,兩害相權取其輕嘛。”拓跋興業顯然沒相信這話,思索了片刻道:“若實在不行,君無歡也不錯。榮郡王那句話倒是沒錯,這上京比南宮禦月厲害的年輕人確實不好找。君無歡比起南宮禦月總是要好得多的。”
楚淩蹙眉道:“前兩天南宮禦月還要收我為徒,現在就要娶我了。再過幾天他不會想要拜我為師吧?”
拓跋興業道:“大約正是因為他總在你麵前吃閉門羹,所以才纏上你的。”
“……”那我也不能順著他啊。
拓跋興業揮手道:“罷了,不管怎麼說焉陀家這個親是不能結的,陛下那裡想必也不會同意,我進宮去跟陛下說一聲。”楚淩點頭同意拓跋興業的話,北晉皇肯定不會希望拓跋興業被任何一個勢力拉攏的,否則也不會將年紀還小的拓跋讚送來給他做徒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減輕她這個唯一的弟子的影響力。
楚淩也跟著站起身來道:“師父,我去找君無歡。”
拓跋興業想了想,“這事確實要跟君無歡說一聲,去吧。”
楚淩點點頭,一溜煙便出了大將軍府飛快地往君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