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繁茂的山林中，一個二三十人的隊伍正在不緊不慢地前進著。黃靖軒一邊往前走一邊摸著額邊的汗珠，還不時看看走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楚淩。沒錯，是走的。因為即便是他們這些原本跑在最前麵的人，在將近一個時辰的慢跑之後也再也跑不動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楚淩側首笑吟吟地看著他問道：“看我做什麼？怎麼了？”
黃靖軒一邊喘著氣，一邊道：“公主，咱們…咱們能不能休息一會兒？”
“才走了一個時辰，你們就要休息？”楚淩詫異地道。
“……”您應該說，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才對吧？這是山路不是平坦的官道啊。而且就算是官道，對許多人來說這輩子大概也沒有一次走過這麼多路了。看著黃靖軒可憐巴巴地眼神，楚淩為難地思索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好吧，找個有水源的地方休息，我記得前麵不遠處就有一個水潭，就在那裡休息吧。”
身後的眾人聽到這話，頓時精神一振腳下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趙季麟有些好奇，“公主，你怎麼知道前麵不遠處有水潭？你來過這裡？”沒記錯的話，公主才回平京不久，平時也不經常出城啊。楚淩笑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啊。”趙季麟無語，我不猜，要不就是來過，要不就是彆人來過告訴你的，有什麼好猜的？
楚淩說得果然沒錯，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前方那一個不算大的小水潭。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一聲就朝著水潭的方向撲了過去，還有力氣的跑過去喝水，完全沒有力氣了的直接就趴在地上叫喚了。
楚淩對著白鷺使了個眼色，白鷺點點頭走過去將那些趴在地上的一個個都拎了起來。楚淩看了看四周沒有喝水，隻是走到不遠處較高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休息，慢悠悠地對眾人道：“好好休息，兩刻鐘後出發。下一次休息，大概就要到今天晚上了。”
眾人也顧不得哀嚎，三三兩兩地各自找了地方休息。膽子大一些的還圍著白鷺想要套交情。一看就是磨煉的還不夠，還有心情耍心眼。
黃靖軒幾個也喝了水，喘勻了氣才走回楚淩身邊。黃靖軒忍不住道：“公主，您到底要帶我們去做什麼啊？”楚淩對他一笑，道：“把你們帶出去賣了。”
黃靖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賣給誰啊。”
楚淩道：“山那頭有個山大王，我打算把你們賣給他換點吃的。”
“……”眾人無語，不想說就不說，糊弄人也說點靠譜的吧？楚淩才不管他們覺得靠不靠譜了，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上官允儒，笑眯眯道：“上官公子，這些日子感覺怎麼樣啊？”比起其他人，上官允儒是真的有點怕楚淩。所以即便是累個半死黃靖軒依然敢跟楚淩開玩笑，上官允儒卻不敢。畢竟，其他人都是屬於自投羅網的類型，唯獨上官二公子是被人抓過來的。
“多謝公主關心，還好。”上官允儒恭敬地道。
楚淩偏著頭打量他笑道：“還好就是不太好了，看來是還沒有適應，要繼續努力啊。”趙季麟抬手將胳膊搭上上官允儒的肩頭笑道：“公主請放心，我們會幫助他儘管習慣的。”楚淩點點頭道：“那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平時也要照顧好上官公子，若是哪兒傷著了我不好跟上官大人交代。”
“我父親……”上官允儒有些遲疑地望著楚淩欲言又止。楚淩笑眯眯地道：“上官大人好得很，你不用擔心。也不用擔心家裡，上官大人對本宮還是很放心的。”上官允儒聞言，心中頓時有些絕望。神佑公主的意思是父親已經知道他在這裡了，但是父親卻沒有打算來救他麼？
楚淩俯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三觀不正對你以後的人生影響不好。我看你就是平時想得太多了，才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正好，神佑軍是一個不需要你想，隻需要你做的地方。好好在這裡改造…休養，等你哪天洗心革麵了，我就放你出去。”
要不是實在不敢，上官允儒很想糊眼前的女人一臉，衝她高聲怒吼：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了？需要洗心革麵？！他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官允儒最後也隻是幽幽地看了楚淩一眼，扭頭走到另一邊去了。
黎澹看著楚淩道：“公主想要他變成什麼樣子？”
楚淩聳聳肩，笑道：“沒有，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想要收拾他。”
黎澹微微搖頭道：“他的想法，其實也是…這個世上絕大多數讀書人的想法。所以，他是不會覺得自己錯了的，公主想要改變他的想法也不容易。”讀書人從小接受的便是那些教育，比如男尊女卑，比如孝道，比如名聲，比如家族功名等等。想要讓他們改變想法很難，因為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情。既然沒錯，自然也不用改了。讀書人的傲骨在哪裡撐著，就算是有錯也未必肯改更何況是自認為沒錯的。
楚淩歎息道：“所以，我看這世上絕大多數的讀書人都不順眼。”
黎澹抬眼看著楚淩，並不說話。但是楚淩卻覺得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幾分委屈，低頭想了想好像也不好太過欺負少年人，安慰道：“你還算不錯。”黎澹並沒有被安慰道：“公主的想法與讀書人太過背離，並不是什麼好事。”天啟文人的地位太高，一個離經叛道地公主是很難被士人接受的。
楚淩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儘量不表現出來。”想個法子把那些酸儒全部都丟到北晉去弄個豪華一月自由行，看他們還能不能蹦躂。雖然話是這麼說，楚淩還是忍不住問道：“黎澹，你會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欺負十多年都一聲不吭，母親自己想要設法擺脫還想要勸說母親回頭，隻是因為這樣會影響到你的名譽嗎？”
黎澹低頭沉思起來，好一會兒方才道：“以我從前在黎家的地位，沒有人會欺負我母親。若是祖母的話，我應該會設法調節矛盾的。若是我現在的身份，還有上官家那樣的情況，好像也隻能讓母親和離了。”上官家畢竟跟黎家不一樣，黎家的老祖母在的時候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哪怕看不順眼的兒媳婦也不會為難的如此難堪粗暴。上官允儒從小在上官家那樣的地方耳聞目睹，想法自私一些也不奇怪。
楚淩歎氣道：“所以啊，我看你還行啊。”
黎澹側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上官允儒沒有說話，楚淩對著旁邊的趙季麟勾了勾手指低聲道：“好好看著他，彆讓人欺負他。”跟那群紈絝比起來，上官允儒也算是個乖孩子跟那些紈絝不一定能玩到一塊去。
趙季麟笑道：“公主還是心軟。”
楚淩翻了個白眼道：“我跟他娘有幾分交情，總不能讓他死在我手裡吧。”
等到白鷺過來提醒時間到了，楚淩便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拍拍手對眾人笑道：“各位，時間到了，咱們繼續出發！”
底下哀嚎聲一片。
這兩日，來自平京的紈絝們體驗了他們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的苦楚和辛酸。楚淩當時是趕著他們就直接走了的，根本沒給他們時間收拾行李準備乾糧什麼的，所以這兩天他們所有的食物全部都靠自己想辦法獲取。無論是打獵，摘野果，采野菜，總之隻要是山林裡能吃的東西他們都嘗試過了。更不用說因為不會打獵被兩個姑娘無言的嘲諷這種事情了。原本隻需要一天多的路程，硬生生讓他們走成了兩天。
等一行人終於達到目的地的時候，許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早就等在那裡的君無歡看著這一群衣衫不整滿身狼狽的人，再看看依然乾乾淨淨悠然自在的楚淩和白鷺皺了皺眉，道：“怎麼這麼晚？”
楚淩聳聳肩，有些無奈地道：“我高估了他們的能耐。”
君無歡遞過去一個裝水的皮囊笑道：“喝點水休息一下吧。”其實這兩天的路程對楚淩來說並不算累，畢竟那速度都跟散步差不多了。不過楚淩還是接過了君無歡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道：“你們等多久了？”
不遠處正在烤肉的桓毓公子扭頭道：“我們昨天就來了，還以為你們路上出什麼事了呢。”
肖嫣兒輕哼一聲道：“有阿淩姐姐在，能出什麼事兒？”
“肖姑娘，你怎麼也在這兒？”黃靖軒偷偷溜到肖嫣兒身邊套近乎，這些日子下來他和趙季麟跟肖嫣兒倒是混得很熟了。肖嫣兒斜了他一眼，露出一口小白牙，“因為…阿淩姐姐請我一起來、收拾你們啊。”黃靖軒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望著楚淩。
楚淩在君無歡身邊坐了下來，含笑看著他道：“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隻是帶你們來玩一圈吧？”
黃靖軒小聲道：“看出來了，肯定不是。”楚淩歎氣，“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大點聲兒。”
黃靖軒提了口氣，“啟稟公主，我什麼都沒有說！”楚淩微笑，“我會讀唇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