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孫紹宗心裡想著,揮手讓過來扶他的小廝走開,自己順著遊廊信步而行。
殘月掛在天中,冷夜無風,又是在終南山裡,越發顯得漫天繁星格外晶瑩,為寧靜地夜晚平添了幾分璀璨。
遊廊儘頭空曠之地,用湖石堆砌了座小小地假山,周圍是尺高、尺寬地池子。是備著夏日間養魚或者栽種蓮花用的,眼下正值隆冬,池內乾涸。
孫紹宗想要扶著池邊地台子坐下,不想身子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按理說平時飲酒,把三五條壯漢喝倒,他都渾若無事,哪知道今天卻手腳無力,竟然直接躺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這錦衣衛出身的果然有一套,和我一樣喝酒,竟然毫無醉意,服了,不得不服啊!”
孫紹宗自嘲道。
好不容易扶著台子坐了起來,結果迎著夜風一吹,頓時頭沉沉的,越發迷迷糊糊,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湧出不少東西來。
一會兒是自家大哥在黑遼戰場遇到困境了。一會兒是順天府遭遇麻煩了。一會兒是自家老爹臨死前拉著自己的手,死不瞑目的樣子。一會兒又是鞭炮陣陣,自家洞房花燭夜,可是自己手腳無力,怎麼也揭不開新娘子的頭蓋布。
“我的力氣呢,我的力氣呢。”孫紹宗閉著眼睛,一邊喃喃道,一邊伸手比劃著。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地。“我沒醉,我有力氣……”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已經不可聽聞。
這時,就聽耳邊傳來簌簌地腳步聲響。接著是女子溫和淡然的話音:“方才就聽著像,真是孫家二哥呢!”
孫紹宗眯著眼睛,隻覺得眼前影影綽綽地站著兩個女子,一高一矮。矮的正是方才說話之人,賈家的四姑娘賈惜春,高的提著燈籠,沉默不語,隻睜著雙大眼睛望著自己。孫紹宗順眼看去,隻覺得對方似乎是賈家二姑娘賈迎春。
其實賈家幾個姑娘,出了入宮的元春,自然以迎春最大,但是她平日裡就是一個悶葫蘆,極少說話,一貫的木頭人,此刻見了醉酒的孫紹宗,就更不知說什麼了。
孫紹宗平時日端正方嚴,剛才和幾位姑娘見禮的時候,他也是麵色肅然,目不斜視。但他畢竟才二十五歲,酒醉之後一直被壓抑的少年心態升了出來,以怪蜀黍的心態對惜春說道:“孫某拜見賈女官,祝姑娘官運亨通,扶搖直上,大展宏圖,光耀門楣。”
因醉得實在厲害,這幾句話說得舌頭打結,磕磕巴巴,含含糊糊的。
但賈惜春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她不過十歲的小姑娘,那裡頂得住怪蜀黍的取笑,立即羞得不行,不由得嗔道:“孫二哥醉了!”就扭身跑了。
跑了半路,忽然覺得奇怪:“奇怪,我為什麼要跑?”
卻說迎春正打量著孫紹宗,並沒聽清他嘴裡到底嘟什麼。哪想到沒怎麼著呢,惜春竟然跑了。
這小丫頭,不打招呼就跑了,難不成這位孫家二哥這麼嚇人?
她本來是一個沉默的性子,萬事都沒主見,一向是木頭人,但是沒想到四丫頭這般跑了,隻留下她一個,頓覺尷尬,想要抬腿離開,可眼前這人醉成這樣,實在放心不下。
孫紹宗打趣萬惜春之後,這渾身的困意湧了上來,再也控製不住,漸漸闔上了眼睛,身子蜷著,漸漸地往一側歪去,要看就要倒在地上。
迎春終究是個好姑娘,見他這般情景,連忙忙放下手中地燈籠,半蹲下身子,猶豫了一下後,輕輕扶住孫紹宗的肩膀:“孫二哥,醒醒!外邊天冷,我喊人帶你去屋子裡歇著吧!”
孫紹宗第一次喝醉酒,又見了風,隻覺得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渾身發冷,嘴裡含糊著,不知在說什麼。
迎春見孫紹宗閉眼凝眉、哆哆嗦嗦的模樣,心下不忍,解下自己披著的毛氅,幫孫紹宗蓋上,又掖了掖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