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撲鼻的酒香,陳化扭頭見鄰座一個黑瘦的少年公子抱著一個酒壇,正用短劍挖那封口,雖然才挖開一條裂縫,但濃烈的酒香已經四處彌漫。陳化心想:這酒家好沒道理,我要最好的酒,他卻不肯給我,怕我不給錢不成?
於是便問道:“公子這酒,可是在這裡買的?”
那黑瘦公子翻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他這裡哪有這樣的好酒!我一個同窗好友吃了我家窖藏的好酒,硬說我家的酒不如泰和樓的好。我便與他打賭,讓我家人送一壇好酒到這裡來,讓他買一壇這裡最好的酒來比比。隻是我倆說了自然不算,還要請這裡的酒客都來這裡品嘗一番,看看究竟是誰的酒好。不想我在酒樓門前等了他一個時辰都沒見他來,想來是他怕輸掉那一千文永樂通寶,不敢來了!”
陳化聽了,喜從天降,舔著臉道:“我這人最分得清這酒的好壞的。同樣的酒,一個窖藏了八十年,一個窖了八十一年,我隻消一口,就能嘗出哪一個多一年的!”又指指麵前的酒壺說道:“我這酒壺裡,恰好是泰和樓最好的酒!公子若是不嫌棄,我就充作一個品嘗、裁斷之人。”
那位公子說:“我那個朋友不來,我也沒興趣比試了。我已經打發家人回去,這壇酒莫非我還自己扛回去不成?少不得就放在這裡,請這裡的就可替我分擔辛勞了。老人家既有此雅興,就請這裡入座,我已交了幾個小菜,少時就到,我再請這裡的幾位同道陪先生共飲。”
陳化忙道:“也不消有人陪,也不消有人陪!也不怕公子笑話,這一壇酒,休說還有公子,就是隻我一人,也不在話下。”
嘴裡說著,端起酒壺,自移到公子的桌上坐下,用眼睛盯著酒壇,哈哈笑道:“初次相會就叨擾,慚愧,慚愧啊!”
那少年公子說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請不必客氣!’
且不說陳化自稱一百八十歲,就實際的四十多歲年紀,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故作老成的與他稱兄道弟,也夠他苦笑不得的。
但陳化與眾不同,他是“有酒便是爹”,非但不惱火,反而笑嘻嘻的說道:‘多謝,多謝,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陳化拿過一隻大碗倒滿酒,雙手捧起,道了聲“請”,也不管那少年公子杯中又沒有酒,“咕咚咕咚”,來了一個先乾為敬。
一大碗喝完,陳化咂咂嘴道:“這酒像是比我那個好些……奧,一下子也說不清,等我再品嘗品嘗!”
他是怕有了結論,不好再喝,因此這酒雖然明擺著比他的酒好,他仍說“像是”,接著,又“咕咚咕咚”的品嘗了一碗。
這次碗剛放下,菜已炒好,一盤盤不斷送上來,。那陳化有了好酒好菜,哪裡肯住手?左一碗,右一碗,隻喝了一個昏天黑地。看著酒壇的酒隻剩下一個淺底,手伸向壇子,卻再也無力抬起,頭也隨即枕在胳膊上,一動不動,少時,鼾聲大作。
陳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睜開雙眼之時,桌子上杯盤狼藉,那少年公子已經不見了,店裡夥計走來,笑道:“客官好睡!”
陳化吃驚:這少年公子好生無禮,說是請客,他自己先走了!這一桌酒席,少說也得二兩銀子,那豈不是要自己付了?
但如今人已走了,他也無可奈何,隻得自己安慰自己道:“酒說是人家擔來的,菜也是我吃了大半,付就付吧!”
於是他爭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說道:“你快結賬,我還有事呢!”
夥計笑著道:“客官原先那一壺酒,連同這桌酒菜,那位小爺已經付了,客官可是還要喝一壺好茶來解解酒?”
陳化心中高興,搖搖頭,站起身來,自行回府。一路上,搖擺的越發厲害,那寶劍敲他屁股也越發敲得狠。豈不知,他的寶劍早已經被人調換了,現在身上帶著的,隻不過是一把假劍!
那個黑手的少年公子不是彆人,正是禿子李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