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瑩覺得眼前豁然明亮起來——這是一間客房大小的房間,裡麵的東西橫七豎八的放著,門旁堆著兩個紙箱,裡麵放滿了廢品,房間牆壁兩側各豎著一個木櫃,從透明玻璃櫥窗裡可以看見裡麵放著各種藥品,和一些書本玩具之類。
阮瑩的注意力卻被一包花裡胡哨的東西吸引住了。
看上去那是——衛生巾?
這種東西乾嘛要放在常年沒人去的儲物間啊?
“麝香保心丸……”
老板娘嘴裡念叨著,打開櫃門翻找起來。
這裡麵大大小小的方盒子,零零碎碎的瓶罐子多的讓人眼花繚亂,阮瑩甚至懷疑老板娘以前家裡是開藥店的。
正常家庭藥箱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藥?
有胃藥,心臟急救藥,感冒藥……甚至含有治療肺癌的靶向藥物?
所以,老板娘家裡有人得了肺癌麼?
阮瑩心裡一驚。
“找到了!”老板娘從盒子裡抽出了一個更小的盒子,裡麵放著黃瓶身黑蓋頭的一小瓶藥。
“謝謝。”
她連忙接過藥,擰開水杯,將藥服用了。
“行了,這一瓶藥就先放在你那裡。”老板娘爽氣的把盒子也一道塞進了她手裡。
阮瑩又喝了幾口水,慢慢平複下心跳,暫時沒有精力說話。
“哎……”
看著眼前這一櫃子的藥,老板娘忽然心情低落下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神色憂傷。
“真是時間過得快呀,家裡還剩了那麼多藥,人就走掉了。”
說道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她忍不住鼻頭一酸,眼眶也立刻紅了,就要落下淚來。
“我弟弟呀……”
老板娘暗自神傷了一會兒,對著這滿屋子觸痛記憶傷痕的東西,實在承受不住。
她忍不住向阮瑩傾訴起來,語氣哀婉,無限傷痛:“這些藥都是給他準備的,他從小身體不好,一會兒心臟病,一會兒哮喘,還經常得肺炎……就靠著這些東西續命。”
那確實很痛苦。
阮瑩不由的而心生同情。她也是身體虛弱,經常生病,對此深有體會。
“可憐見的,我們父母死的早,從小就是兩個人一起長大,相依為命的。”
老板娘實在忍不住流下眼淚,近而逐漸地掩麵而泣。
“這樣也還好,雖然辛苦,但是我勉勉強強也能養活他。”
“他人也聰明,性格也好,懂得體貼我,理解我。我們一起雖然活得辛苦,但日子還是平淡快樂的,至少有個盼頭!”
“可是,他……”
說到這裡老板娘痛苦得難以自已,竟然發不出聲音來,隻是哭得雙肩顫抖。
阮瑩心中同情,於是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希望能撫慰一二。
“痛苦的不僅僅是病人,還有病人的親屬,一直以來,你真的辛苦了。”
“我倒寧願一直辛苦下去!”
老板娘哭著說道,依然將臉埋在雙手中。
“可是他後來得了肺癌……然後,撐過了四五個年頭……”
她又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我明白的,”阮瑩連忙柔聲安慰,心裡也不由得為之歎氣,“但是,您也彆太傷心。其實,人生總共也沒有幾個四五年,好好把握的四五年並不比庸庸碌碌的一輩子更短暫……您的弟弟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說的也是。”老板娘歎了一口氣,終於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這已經算是幸運的了,一般人得了肺癌都撐不過兩三年。”
“隻是我今天又看見了這些藥,這些我托人買的外國進口的藥。”
她的目光片刻不移地盯在那藥櫃上,流露出的不舍,讓人心中發酸。
“還剩了那麼多,人就走了。”
阮瑩也安靜了下來,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但她也不忍心看老板娘如此痛苦,於是又試圖安慰。
“你弟弟不希望看見你為他傷心啊!一直以來,你承受的壓力也不小,這些藥一瓶就是幾萬,你已經很儘力了。”
而且這可是至少五年前的進口藥,那時候的藥價隻會比現在更貴。
而老板娘似乎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就一直這麼養雞務農,哪裡負擔得起這些藥?一定是勞作的天昏地暗,才勉勉強強能讓弟弟看得起病的。
“嗬。”
老板娘聽了這話,竟冷笑了起來,連帶著哭腔也淡了下去,聲音裡充滿著怨恨。
“是啊!我哪裡有錢買這種藥?”
“要不是為了給他看病,我怎麼可能會嫁給我現在的男人?”
“我呸!我忍了他這五六年,不都是為了我弟弟嗎?”
說到這裡,她的怒氣未退,可是那傷心和絕望又生了起來。
“可惜,弟弟走得這麼早……我卻搭上了我的下半輩子,我的人生——全毀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