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瑩的肌膚對於寒冷異常敏感，她指尖在門板上觸摸了這一會兒，便可以感受到門板上的溫度似乎比外麵低一些。
而且，正在越來越冷。
忽然——
從門裡麵傳來了轉開鎖的聲音。
“是誰在外麵打擾我學習？”
裡麵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語氣呆板，稍顯沉悶。
隻是那吐字卻是一板一眼，像是舌頭牙齒和嘴唇打架後的產物，卡頓而模糊。
幾乎是瞬間，阮瑩就判斷出眼前的是一個鬼魂。因為他說話的語氣和第一個校園副本中，江白變臉後的語氣一模一樣。
“對不起。”
阮瑩輕聲說道，語氣中充滿誠摯的歉意，那綿軟中帶著一絲天生甜糯的聲音讓人無法狠心責備。
“很抱歉打擾到你，我隻是學習上遇到了一點困難，於是便想到走廊上透透氣。”
“為表歉意，我可以送給你一片蒸汽眼罩，緩解你學習過程中的疲勞。”
“噢……”聽到蒸汽眼罩那個鬼怪的聲音卡頓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咀嚼這4個字，甚至於顯得有些疑惑，“緩，解，疲，勞。”
阮瑩覺得這聲音很像機械手臂運作時發出的僵硬的摩擦聲，單調呆板，因為常年的運作而被磨損了。
那鬼怪突然間像是想通了什麼，斬釘截鐵地發出了一個音：“不！”
“我相信學習不會使人疲勞，而會使人快樂，我一直在學習，所以我從來不疲勞！”
阮瑩被這樣一番論斷嚇了一跳，心中莫名有些難過。
這很明顯是為了學習的自我洗腦吧……她好像對這種心理上的自我暗示似乎非常熟悉，因此也更加能理解鬼怪的心情。而更恐怖的是，一旦這種暗示成為習慣，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受到了這些觀念的剝削。
“你學習會覺得疲勞嗎？”
那鬼魂的語氣居高臨下，顯得十分不屑，很明顯帶著嘲諷的意思。然而，阮瑩卻從他話語的內容中聽出了潛藏在他心底的心虛——他或許已經在內心深處隱隱認識到事情不是他所認為的那樣，所以他需要其他人的讚同，而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內心越發虛，表麵就越張揚。
“我有時候會覺得疲勞，但有時候不會。”阮瑩如實回答，倒也不算完全在擬一個圓滑的答案，儘管這個答案達到的效果是利益最大化的。
“學習上遇到困難……”那個鬼魂的態度明顯和緩下來，說話的聲音也漸漸趨於正常人，“什麼蠢貨！我看你學習都會疲勞，不遇到困難才怪吧？”
阮瑩沒想到她這輩子還能聽見如此貨真價實的學霸宣言，一時間竟十分感慨。
“可能確實是因為我不如您聰明吧，”她向來很樂於實事求是地描述自己，而此刻，她也正需要用自己的經曆引開話題，“在中學的時候我一直都拿不到年級第一。”
不過事實上這是因為她經常請假缺課，嚴重的時候甚至辦過休學。
“你的腦子是豬腦子嗎？”那鬼魂的聲音明顯憤怒起來了，“你要是在a大拿不到第一也就算了，畢竟這裡的人多的是比我稍微笨一點點，但還是十分聰明的人。”
經過這兩次對話，阮瑩依然判斷出眼前的鬼魂是個成績非常好，並且以學習為核心的人了。
因為觸發他死亡條件的是“你打擾我學習”，而讓他恢複正常狀態的條件是“我也在學習，也愛學習，隻不過遇到了一點困難”，或者說“學習上的困難”和“學習使人疲勞”這兩個話題本身就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經過阮瑩得目測這個鬼怪的等級應該不會超過R級。
也就是說這個鬼怪的怨氣不強，僅僅是對生前的事稍微有一點放不下罷了。
那麼，他放不下的會是什麼？學習嗎？
阮瑩腦海中閃過這個荒唐的，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的答案，但是她卻因為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而沒有把它完全剔除掉。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原來你就是a大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第一嗎，真的很厲害！”
“當然。”那鬼怪的語氣十分驕傲。
“我還拿過滿分考卷，要知道，這可是文科專業的滿分考卷！”
“這也太不容易了！”阮瑩發自內心的感慨道，果然是世上從不缺少天才，“你是怎麼做到的啊？”
“從早到晚，從睜眼到合眼，不停的學習！”那鬼魂回答的很驕傲，同時又帶著不屑的神氣，似乎這裡應是人儘皆知的答案了。
“要不是你成績這麼差，肯定不是我學習上的競爭對手，我連這種常識性的問題都不會回答你呢。”
阮瑩聽懂了他語氣中滿懷的“你是多麼的幸運”這一層意思，不過她的重點向來與旁人不一樣。
如果是學習上的競爭對手，那麼，那位學霸鬼怪就連常識性問題都不會回答……這已經超過了正常競爭的範圍，讓學生間的人際關係異化，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惡性競爭了吧。
內卷……
阮瑩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兩個字，她似乎明白這個副本為什麼要叫“內卷之王”了。
這是一個以惡性競爭為背景的大學校園副本。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
眼前這個鬼怪，應該是因為不停的學習，而過度勞累猝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