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安靜過後,阮瑩還是躊躇著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也許……僅僅是因為條件不夠罷了。”
那大四生本已臉色陰沉落寞,聽她如此說,不由微微一怔,轉頭望向她。
在那雙漆黑的眼眸的緊鎖之下,阮瑩用溫柔平和的聲音繼續說道。
“假如你有比較良好的條件,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來選擇專業,假如你擁有很多的餘錢,你也可能會選擇參與公益項目……所以,功利與否是要放在不同的環境中比較的,也不能一概而論。”
他默默的聽著,沒有說話,隻是臉色漸漸平和下來。
猶豫了片刻,他開口問道:“你有很多閒錢嗎?”
這個問題倒讓阮瑩微微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其實閒錢本身也是一個界限模糊的概念,這世上應該沒有誰會嫌錢太多,而稱之為“閒”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貪婪的人即使家財萬貫,也從來不曾擁有過閒錢。
她決定繞開這個話題。畢竟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穩住他的情緒,幫助他渡過難關,減少他出手的可能性。
“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嘛,我會希望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能有人來幫助我,將心比心,身處困境之中的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想適當的幫助一下。”
“我隻是希望,在獲得幫助走出難關之後,以後你遇到其他人身陷困境,也能伸出援助之手。”
她並沒有說教的意思,隻是想通過這番話引導他的注意力。
這其實是一句誰都會說的,再簡單不過的話,然而不是誰都能將它針對性的用於具體的場合裡的——這需要基於對對方心理的分析。
阮瑩看出來現在糾纏在他心裡的問題是,他覺得他是功利主義者,並且辜負了家人的期待,是個徹頭徹底的失敗之人,對於這些資助受之有愧。所以她想通過設立一個“等你成功了也來幫助他人”的目標,引導他積極接受,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不過,她說出這番話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假如以大四生為代表的鬼魂出現之後在短期內會消失的話,他應該會委婉的表示遺憾,沒有辦法承諾以後繼續幫助更多的人。假如他答應了下來,那麼就說明,這次複活並非短期的,或者說他的身份其實是正常人,並不是鬼魂。
“謝謝。”
大四生的情緒果然因為這段話而平和了許多,神情也認真起來。
“謝謝你的幫助和信任。”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卻礙於眾目睽睽無法說出口,他欲言又止,最終歎了一口氣。
“希望……害,希望我可以償還這份恩情。”
“希望”這個詞語……阮瑩若有所思。如果放在現實生活中,她通常會理解為這是大四生對他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但是放在這裡,而且被他強調了多遍,她就不得不懷疑——眼前的大四生可能並不清楚他之後可以在世界上存在多久。
他卻不再說話了,而是拿出紙條快速的寫了一段字,拜托阮瑩將它與那300塊錢轉寄到家裡。
“好的。”阮瑩微笑著點頭。
此刻他那本來僵硬成塊的眼部肌肉又恢複了正常,扭曲的麵部肌肉也歸於原來的位置,和正常的活人沒有什麼區彆。
小組裡的其他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向阮瑩的目光也都不一樣了。
然而阮瑩的神經卻緊繃起來。
因為在大四生的目光示意之下,她看到了那張紙條上的字。
那些字根本不是寫給家裡人的,而是寫給她的。
[離開這所學校。]
[你們績點中的道德值可以壓製怨氣,而當你們的平均績點下降的時候,複活的鬼魂會越來越多,他們存在的時間也會越來越久]
阮瑩心中一緊。
果然如此,那麼當務之急是……
她立刻想起了什麼,抽身跑向教室的另一角。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阮瑩,她可能會因為不想勞累逃跑而留下來躺平,或者是趁著還有時間將消息隱晦的傳給教室裡的所有人,讓他們也儘快撤離。
可惜現在她沒有辦法這樣做。
因為她不是自己一個人。
現在的她有了隊友,也就有了責任。
在轉身往教室後麵走的時候,她看見了教室的最後一排亂成了一鍋粥,裡麵不時的傳來怒吼和罵人聲,吵得很凶。
都鬨出這麼大動靜了,也沒有人來管管……助教老師和授課老師呢?
阮瑩一邊走向裴陌的位置,一邊偷眼掃了一眼講台,發現那裡空無一人。
她心中的緊迫感頓時更上升了一層。
他們不會是趁著所有人都在小組討論,已經逃離教室了吧?
窗門緊閉,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窗外的天色也陰暗了些許,空氣中似乎透出灰蒙蒙的陰森來。
“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收集到這些資料,非專業的學生隻能在綜合圖書館閱覽,不能進入文史資料室。”
“那我們該怎麼辦啊?沒有資料這課題根本就沒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