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街道靜謐無人,隻有偶爾飛馳而過的汽車,製造出輪胎與馬路摩擦的厚重沙啞的聲音。
洋房彆墅外圍的大門隱在夜色裡看不真切,那粗獷而隱秘的輪廓看上去就像西幻電影裡的城堡大門,讓人想要靠近,親切的投入它的懷抱,卻莫名的生出幾分膽怯來。
然而在摸上那熟悉的鐵柵欄的一刹那,阮瑩心裡便湧上了一股安定。
金屬與肌膚相處的冰涼感,讓她真實的體會到了這一切,仿佛自己回到了和裴陌朝夕相處的時候,每日出門時,他走在前麵伸手握住欄杆處的雕花,將門拉開,她就用手輕輕推著欄杆中央,寬寬的橫條順勢在他的牽引下往外走。
那種流淌在無聲的空氣裡的默契,讓兩人心中都溫暖充實,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和溫馨。
阮瑩想起這些畫麵時,腦海中的注意力便分散了,覺得身上也沒有那麼難受,比之前多了幾分力氣。
她踮起腳尖,在黑暗中摸索著碰到了門鈴,滿懷著虔誠的按了下去,仿佛指尖觸碰到的不是按鈕而是她一生的希冀。
她在幻想中仿佛聽見了彆墅裡響起的門鈴聲,電鈴所帶起的電流似乎從指間門的壓迫感上一路傳導到她的心裡,讓她頓時充滿了力量。
她馬上便能見到他了!
這個念頭隻是在心中閃現了一下,便能讓她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那樣清新可愛,不再難以忍受。
漆黑如同鬼片中的夜晚也可以不恐怖滲人,而是安靜神秘的,帶著對未知的美好。
隻是,夜風靜靜的吹過,拂動起她額前的碎發,在眉眼之間門摩挲過細碎柔軟的傷痕。
她等了好久,舉著胳膊按了好久的門鈴,直到手都舉酸了,直到退在小臂處的袖子之上露出的一截手腕被風吹的冰涼,都沒有等到過任何應答。
裴陌不在家。她終於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具體來說,沒有任何一個人住在彆墅裡。
眼前這個承載著溫馨回憶的彆墅,寄托著臨死前最後一個願望的彆墅——隻是一幢空蕩蕩的大房子而已。除此以外,彆無所有。
阮瑩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如同被一塊巨石綁住了,就這樣直直的墜入深不見底的冰涼的湖水中。
5月10號了。
這是屬於她的最後一天。但是,她好像等不到他了。
他在哪裡?明明他說過會一直在自己身後,明明他會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勾起她的小指,告訴她我在,可是現在,他離開了。
她是多麼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希望自己的左肩上能忽然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然後轉過頭就能看到他那張清俊的臉龐。
——眸色冷冷清清的,卻含著柔軟的笑意,他在對她笑。
說著——“你終於來了,我一直都在等你。”
然後牽著她的手,告訴她很高興她成功的走出來了,他們可以從此永遠在一起。
……
不知何時,阮瑩發現自己的雙頰上已經布滿了淚痕。
那是他的願景,也是她的,但可惜的是她注定這輩子都無法完成了。
阮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呼出來,卻忽然感到肺部一陣絞痛。
扶著牆壁在喘幾口氣時,她才慢慢恢複了些許。
也許是生命到了儘頭?她想。
畢竟今天是最後一天,每分每秒都可能從此閉眼長眠。
難道就要這麼結束了嗎?
阮瑩知道自己毫無辦法,因為她的生命是那樣有限,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黎明的到來。如果再去找,漫無目的的去他的大學,去拜訪他的朋友,她會死在路上嗎?在大庭廣眾之下猝死,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她胡思亂想著這些事情,一顆心依然漸漸的灰死過去,但是她的意誌卻仍然緊繃著,違背了她的所有理智和意願告訴她——她不甘心。
他說過會一直等著她的!那就一定會。
他還在等她呢……她的裴陌,學長,引路者,最親密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