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蜀地群山一座巍峨高峰,寺院建立於半山腰之處。
佛門清淨之地,遠離紅塵,僧侶眾多,有修佛者,有修佛法者。
前二十年,修佛法者法力精深,後二十年,修佛者神通廣大,各種緣由簡單明了,全在修士自己選擇。
歸根結底,在於一個‘靜’字。
但這幾天,五台山上有點人心浮躁,主要是藏經閣內不時傳出陣陣肉香,就很饞和尚。
不止如此,方丈尊勝大師近來也怪怪的,嚴令禁止門人靠近藏經閣,凡人又問起,便板著臉訓斥道,那不是饞味,是禪味。
“出家人不打誑語,方丈怎麼能張著嘴巴說瞎話?師弟,你從小在山上長大,不懂那味道是什麼,我不一樣,我十歲拜的山門,知道那是肉腥味,定是有人在藏經閣啃醬肘子。”
“什麼是醬肘子?”
“嘶溜~~”
“師兄,彆光咽唾沫,醬肘子很好吃嗎?”
“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它是那種……算了,佛曰不可說,師兄不能害你。”
“我懂了,味道一定是極好的。”
“師弟自己悟到,我可什麼都沒說。”
“話說回來了,是誰在藏經閣裡破戒,方丈近來神神秘秘的,難不成是他……”
“師弟慎言,萬一被方丈聽到,你我都討不到好果子吃。”
“唉,方丈有醬肘子吃,你我連好果子都吃不到,這佛修得真沒勁兒。”
“那可不是,光吃素能有勁兒嘛!”
“……”
和尚們暗地裡的議論紛紛,尊勝聽在耳裡,急在心裡,但又無可奈何,隻能挑了幾個扔進禁閉室。
紙包不住火,他偷偷帶葷腥入山,便知道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更何況那張紙從未主動包過火,唯恐火燒得不夠旺,燒之前在紙上摸了層葷油。
域外天魔每次吃肉都推開門窗,沒有上風口硬造上風口,鼓風將肉香遠遠吹開,以至於每到飯點,藏經閣附近就多出了不少自發掃地的勤快和尚。
吃不到,聞聞也是好的。
“五台山要完,都是貧僧的錯,貧僧罪大惡極。”
中午時分,尊勝快速往返山上山下,袖子裡揣著油紙包裹的燒雞,推開藏經閣大門。
二樓位置,書架橫七豎八,原本碼放整齊的經典秘籍,此刻被翻得到處都是,廖文傑坐於案邊,飛快翻閱一本武學功法。
“原來是大師來了,這頓吃什麼,又給我換了什麼新花樣?”廖文傑頭也不抬,揮手卷風,掃開牆壁一排窗戶。
尊勝眼角抽抽,默默將袖袍裡的燒雞取出,放在了案台上。
再一看自己專程擺在顯眼處的佛經古籍一動不動,反而功法秘籍被翻了個遍,心中一番不忍,好言相勸道:“閣下,萬般功法皆來自佛經典籍,似你這種買櫝還珠的不智行為,當真舍本逐末。”
“有道理,但大家追求不一樣,你說的這些對我沒用。”
廖文傑飛快翻完一本秘籍,橫掌半空,打出連綿成片的掌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佛經奧義我聽過好幾回,觀音大士都親口給我講過十天十夜,佛門的東西我已經接觸太多,再深入研究下去,我都要成佛了。”
尊勝無視,隻當廖文傑在吹牛,將一排窗戶全部關上,故作不知道:“怪事了,好大一陣妖風,可不能吹亂了佛門清淨。”
“大師,彆在這打啞謎,也彆掙紮了。你能關上窗戶,我就能把牆拆了,我可是域外天魔,做起事來沒有底線的。”
廖文傑揮揮手,再次將一排窗戶掃開,一邊吃著燒雞,一邊用油膩膩的手翻閱武道典籍,嘴裡還說著氣人的話:“風吹旗動,不是風動也不是旗動,守不住心,不是因為味道饞人,而是他們自己的心亂了,大師你覺得呢?”
尊勝:“……”
我覺得要不是打不過你,豈容你在這裡嘚吧嘚吧講歪理。
“大師,我說過了,你被我種下心魔,一念一想皆瞞不過我,所以下次說壞話的時候彆藏著掖著,怪小氣的,直接說出來還坦蕩些。”
說著,廖文傑朝尊勝勾勾手:“彆愣著了,你應該知道,到了我的境界,吃喝與我而言已無所謂,這隻燒雞是買來和你共享的。”
“……”
“吃吧,昨天的醬肘子你不也啃得滿嘴流油嗎!”
“貧僧沒有,貧僧那是滿麵流淚。”
尊勝當即漲紅了臉,他為守山門被天魔要挾破戒,內心是抵觸的,功德是無量的,所以,應該不算破戒……
應該!
“是啊是啊,不爭氣的淚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廖文傑嘿嘿一笑,忽然想到了什麼,不滿道:“我都在五台山住了三天了,說好的美人呢,你怎麼還不下山給我搶幾個過來?”
欺人太甚!!
尊勝怒揮衣袖:“恕尊勝無能,閣下若是再提此事,我便一頭撞死在……”
“你死之後,我會把你的衣服扒光,將屍體扔到怡紅院,對外宣稱五台山方丈死於馬上風,讓這千古名刹一夜間聲名狼藉。”
“……”
“還愣著乾什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鬥不過我的,來,這個雞屁股給你!”
“……”
尊勝仰天長歎一聲佛號:“貧僧無能,今日又要破戒了。”
“又著相了才對,隻要你想著自己不吃,彆人也會吃,你吃這隻雞能超度它,那就沒心理負擔了。”
廖文傑講著降龍的歪理,尊勝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強忍心頭惡寒,憋屈將葷腥之物一口吞下。
“香嗎?”
“惡臭無比。”
“唉,你這句話,讓雞死得毫無價值,不是好和尚。”
……
這邊,兩人在藏經閣二樓吃雞,那邊,幾個不請自來的小沙彌拿著掃帚清掃藏經閣外的落葉。
不對,落葉已經掃淨,他們清理的是浮塵。
尊勝看得哀聲連連,麵子上的浮塵掃掉了,心裡的浮塵壓了厚厚一層,當真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