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楨幾句話,並未讓在場的人轉了臉色,鑒於此,未免過多糾纏,她直接問道:“不知諸位長輩,如此急切邀七郎到此,所謂何事?”
想想自己一貫的人設,張楨故意作出番惆悵姿態,低下頭小聲卻足夠在場所有人聽清:“楨家中,尚有一篇時文未做!”
張楨過去二十二載為人,一貫表現出不通人情世故,不趨時趣,迂腐書生一個。
在座的張家人,對著這樣性子的晚輩發作不能,隻能選擇“見怪不怪”。
“讀書自然要緊!”
大廳正上方,八仙桌左右兩側各坐著一位族老。此時左側的三族老抬了抬手,示意還欲再罵的五房侄兒張亮,略過此節。
他頗有威嚴道來一句:“七郎,找你來,是商量傳宗接代的大事,不得推脫!”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到張楨這兒就變成了,家有一老,定有一劫!
張楨心中的警惕再次往上提了提,忙整肅衣冠,拱手請道:“三爺爺費心了,可侄孫兒······”
“允之,你給七郎好好說說。”三族老淡淡略過要開口的張楨,把皮球踢給了二房侄兒張綸,張允之。
張允之轉頭就對著張楨這個侄兒招招手,語重心長道:“來,七郎,先坐下,這次你實在是不能再推脫了!”
“你今年都二十有二了,又不是娶不起妻的貧家之戶,怎能將婚事一直蹉跎下去?”
張楨沉住氣,掃一眼諸人,不再著急說話,在隔著張允之一個空位的右末位坐下,以示晚輩之禮。
這些所謂的長輩,是出於什麼樣目的,非要讓‘他’娶妻?
難道像此時二房族叔張允之所說,怕張楨這一脈絕了香火,對不起九冥之下的祖宗?
這話怕是連他們地下的死鬼祖宗都不信!
就張楨所知,她這一脈和張氏一族的恩怨,因一個財字,都能往上數三輩。
張楨一脈,祖上自來人丁不興,家財豐厚,至她這兒正是四代單傳、千裡良田一根苗。
不過按照古代的規矩細究下來,至張楨這兒,長山縣張家三房便算是“絕後”了。
皆因穿越而來的張楨,是他張家的——假兒子,真女兒!
雖然這事在場另外幾人不知道,卻也不妨礙他們算計張楨的家財。
張楨出世時,此世父親的頭七都還未過,得虧她古代的母親剛強,麵對一群豺狼,把女兒充了兒子,守住了家財。
此事過後,張母幾乎和張家宗族撕破了臉麵,斷了十年往來。後來還是張楨進了學,雙方關係才又漸漸緩和。
古代的讀書人,名聲和宗族都很重要,張母見“兒子”讀書有天分,狠狠心,每年給族中捐上百兩銀子,以求井水不犯河水。
張楨考上秀才後,兩方關係一度十分“和睦”。
可惜,在張母過世後的這六年裡,張族中其他幾房,想當然的認為張楨“少年人,不經事”,明裡暗裡作了不少妖。
而張楨礙於身世秘密,先心虛了兩分,並不敢和宗族撕破臉。
張楨想起這些年的鬨劇,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自己一聲,麵上越發沉悶清冷。
張綸觀張楨神色,也不知看出了些什麼,此時倒不著急過分催促,反而轉移了話題:
“七郎,最近書讀得怎麼樣?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麵對張綸一副關愛侄兒的好叔叔模樣,張楨不動聲色的將身下的圈椅往外移了移。
因著身世秘密,張楨一貫不和張族中人過往從密,今日這些所謂的長輩“請”她到此,先拋出來的,未必就是真正的目的。
於是借坡下驢,話匣子一下子打開,讀書人的急切,特彆真誠:
“三叔,侄兒前些日子托人到首府買了幾卷時文,其中有一篇‘士先器識’琢磨得不太透徹。”
“還擬做了一篇‘無以規矩’,火候也不到。”
“不如我將之一一背出,請諸位族中長輩,指點一二?”
······
“好了,誰有空聽你背書!”古代文人的背書功夫,古代人自己也是不想領教的。人到中年“福”過頭的張亮,自小一聞書本就頭疼,此時,就更不耐煩聽了。
他見張楨不僅不上套,還敢跟他扯什麼文章經意,立馬慍怒出口,打斷了張楨的還欲喋喋不休。
而且在座的除了張楨,就隻有一位秀才,其他人指點的哪門子功課?
這個小王八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到此處的張亮:“三叔、四叔,還是讓我來說吧,跟這小子繞什麼彎子,傳宗接代的大事,敢不聽從,便是誠心想斷我張家的香火,不忠不孝之人,不配為我張家子!”
張亮一邊仗著長輩身份罵人,一邊盤算他費大力氣買回來的,那妖精似的女子。
據傳此女跟過的男子,短的幾月,長的兩年,無一不是病膏而死。
想到這兒,他隱晦又得意地瞟了張楨這個侄兒一眼。
而其他幾房找來的女子,看著也不像什麼正經良家。這個家產豐厚的侄兒,看來,是不止礙了幾個人的眼!
張楨被張亮奇怪的眼神搞得頭皮發麻,她幾日前才狠狠嚇了他的寶貝兒子張啟,不知這對父子打算怎麼回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