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腹便便的張亮,跟心寬體胖這幾個字,是向來不沾邊的。
他好容易耐著性子咽下尷尬,把賬記在張楨頭上後,就越發地看這侄兒不順眼,瞬間又跳出來拍桌子道:
“三人科考,兩人送考,你先每人給一百兩!”
十分理直氣壯。
張楨的第一反應,呸,還長價了!
第二反應,她是該砍砍價,還是一毛不拔?
這位族叔,銀子倒是要得挺“實誠”,的確是鄉試的花銷。
可張楨沒忘,她可是不到半年前才給了族中銀子,這次如果輕易應允,怕是後患無窮。
“先五百兩?給鄉試科考的族人?”張楨一一掃過在座的五位長輩,認真確認道。她敢肯定,這五百兩不過是拿來試探她的態度的,大頭還在後麵。
按著現在這形勢,她的“禮”大概可以到此為止了。
進門就憋著一股氣的張楨,慢慢將一身偽裝出來的刻板放開來。
古代的同宗同族,守望相助是應有之義,她又占著張家子的名分,家裡錢財頗豐,接濟同族,並不是不能接受。
可張族裡的人,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打的是恨不得將她吸血吃肉的主意!
任是個聖人,今時今日也該翻臉了吧。
張綸欲言又止,神情為難勸道:“七郎,這銀子,算族中借你的,等族中寬裕了,一定還。”
張旭淡淡垂下眉眼,依舊不發一言。
兩位族老,此時品著香茗,似乎置身事外。
張楨心中有數,惱恨暗藏心底,麵上就未見幾分氣惱。果然讓娶妻是假,找她要銀子才是真!虧她還連夜給自己定了個親!
再者,她給了,這些人會知足嗎?
這麼多年,獨木難支,她在這些人身上受的氣,填進去的銀子,都夠一輩子的量了。她今日,還要繼續忍氣吞聲嗎?
在心中哂笑張氏這幾輩人一脈相承的無恥後,張楨暫時壓下心中怒氣,麵上做為難狀道:
“族中有難處,七郎也理解,科舉大事,的確該不惜剖費。”
“可我實在是,力有未逮啊!”
“七郎!”張允之繼續唱著白臉,此時歎口氣道:“族裡給你開這個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呀。”
這話倒有幾分真心實意,頭月與王家的一大筆虧空,的確讓族中捉襟見肘,必要馬上尋到一筆銀子填補虧空,解燃眉之急。
至於讓他們自己變賣家財補窟窿,那是絕無可能的!
讓張楨娶妻,雖不是臨時起意,然銀子吃緊之下,族中何嘗不是打起了巨額“聘禮”這一塊遮羞布的主意。
張亮的一番話,何嘗不是逼著張楨在直接給銀子,與娶妻了再給之間二選一。事成了,大家“皆大歡喜”不好嗎?
可三房這侄兒啊,明顯不想配合。
“此事,咱們今日慢慢商議。”
張楨眼神驟凜,聽張允之這話裡的意思,今日不商量出個“結果”,是不讓人走了是吧?
既然張允之都不裝貼心長輩了,那她還裝個什麼好侄兒?
這窩囊氣,她實在是受夠了!
張楨心中的怒氣值在此刻直接拉滿,先是掃了一眼在座諸人,一貫寡淡的臉上突兀一笑,然後特彆真誠言道:
“今日諸位長輩的一番關愛,張楨實在是,銘記於心!”
“諸位長輩即煩擾張楨的婚事,又煩擾族中秀才的鄉試大業,實在是,多有‘辛勞’!”
“張楨不才,略有一策,可長久解此憂愁。”
在座之人,似是沒料到張楨如此快鬆口,互相對視一眼。坐在最上方的兩位族老眸光一閃,總覺得事情,不會如他們所料的那般發展。
“七郎有什麼對策,說來聽聽。”張楨的反應太過出人意料,四族老端了神色,親口過問道。
張楨收斂神態,正襟端坐,眼中透出股壓抑太久後放縱出的任性。
她撫了撫自己衣襟上的褶皺,緩緩恭敬起身,歎口氣了才道:“族中所憂,就是張楨所憂。”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所以張楨鬥膽,自請將族中需楨濟困之人,過繼到楨名下——為子!!”
老子養兒子,天經地義,彆說是科考所費,就算是幫著養孫子,也不是不可以!
張楨在眾人漸漸鐵青的臉色中,一臉正直,裝傻充愣,勿自繼續說道:“如此一來,楨這一脈不用憂愁子嗣香火,族中家貧秀才能安心舉業,哪怕是砸鍋賣鐵,我也要供幾位······”
“放肆!”
“閉嘴!”
“豎子小兒,敢也!”
張楨話還未完,來自張亮的一隻茶杯襲麵罩來,她雖偏身躲過,衣上仍是被濺上了不少茶水沫。
張楨淡淡看了一眼衣擺上的水漬,麵對急急落身的謾罵和攻擊,恢複了一貫的麵癱表情,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