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惶恐地跪在地上,小心扶起張楨上半身,手下觸到的皮膚已然涼透,遂哆哆嗦嗦將一隻手放去張楨鼻腔前。
任憑他的手顫抖得多厲害,也沒有絲毫呼吸的氣息。
“少爺!”
這一聲悲鳴,將張亮父子二人也驚得反應過來。
張啟想到什麼,即刻喜出望外,麵上泛出詭異的紅暈,像是下一刻就要仰天大笑出來。
倒是張亮,畢竟是老江湖,臉上的怒容都未斂儘,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張楨手腕,入手隻有冰涼。再一探張楨口鼻,心中勃怒散去,一股喜悅油然而生。
多年籌謀,今日居然老天爺垂憐!
“爹,爹,怎麼樣?張楨當真死了?”
張啟對著他爹迫不及待問了出來,語氣中透著顯而易見的期待,隨後就見他爹得償所願般點下了頭。
“好、好、好!”張啟拍著大腿連道三個好字,是人都能感受到這裡麵的欣喜若狂。
“你們住嘴!我家少爺隻是睡著了,根本沒死!”
“你們這群強盜,給我滾出去!”
“嗚,少爺,你快醒醒!我這就給你尋大夫去!”
種田小小的身板緊緊護著他家少爺,眼中既悔且恨,他為何昨夜不留下來陪著他!口中因太過用力咬緊牙槽,搭配著半張被打得充血、半張失去血色的黑臉,此時瞪著五房父子猶如惡鬼索命。
正樂嗬的張亮父子,顯然沒有忘記這個在場唯一的“外人”,尤其是一聽“請大夫”這三個字,心頭即刻著惱。
請個屁的大夫!他們二人還嫌棄這張楨沒死透呢。
“快,把這個弑主的惡仆綁起來!”
張啟反應不慢,立馬雄赳赳指揮起帶來的家仆,喧賓奪主,先將此事定性成惡仆弑主。
綁了書童再說。
爾後,對著他爹殷勤道:“爹,您先坐著,看兒子今天把這事,給你處置的妥妥的。”
張亮依言坐上了書房的主位,腳下正是張楨的屍身,但是卻沒有由著張啟的性子,任他胡來,反而自己親自上陣指揮。
他看著在幾個壯仆手下一邊激烈反抗,一邊還要護著張楨的書童,透著股陰狠道:
“先將大門關上,將人綁好,嘴,給我堵上!”
其中一個仆人見反應過來的書童要大叫出聲,一把撲上去,雙手死死捂住書童口鼻,接著其餘人一哄而上,三兩下將人綁了起來。
張亮滿意地看著書童被拖出了書房,轉身對著張啟道:
“這事兒,咱們得報官!”
張啟一愣,不明所以道:“報官?乾嘛報官?咱們父子神不知鬼不覺,收了張楨的家財不就行了?”
“難不成,還真給這張楨報仇?”
張亮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唯一的傻兒子,畢竟是親生的,隻得手把手地教到:“靠咱們父子,吞不下這筆橫財!族中不會同意的。”
見兒子不服氣的神色,他歎口氣道:“咱們張家,你當真以為是一團和氣不成?”
張啟少有的優點,便是聽話,尤其聽他爹的話,遂熄了氣焰道:“好吧,爹。我這就把那書童,送去官府。”
張亮一口氣差點沒哽過來,這個榆木腦袋!
“我讓你報官,不是讓你把書童立馬送去官府!”
張啟被嫌棄了幾回,慢慢從亢奮中回過神來,不太高興道:“爹,這中間能有什麼區彆?你還是直說吧。”
張亮一口老血哽喉間,罷了,這是親兒子!
“書童得送去官府,不過在這之前,咱們即要準備好狀紙,也得準備好書童認罪弑主的口供,還要保證書童不能再亂說話。”
張亮雙眼一亮,聞言比劃著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割喉的姿勢。
哪知他爹搖搖頭,“我的意思是,這個書童人要活著送進官府,但是舌頭,得廢了!”
這樣,他們父子二人,就是幫張楨報仇的大恩人,占著情分,也不會被書童反咬一口。
“一會去徐記棺材,給這張楨定個上好的棺木,喪事,咱們往風光裡辦。”
張楨死得好啊,所以這喪事,他絕不會吝嗇!
“還有,回家把那嵐娘接來,讓她跟張楨合冥婚!”
張啟一聽到這兒就急了,“不行!張楨都是個死人了,這麼饞人的女子給他乾嗎?還不如留給我······”
“閉嘴!”
張亮親手買來的,還能不知嵐娘這小娼婦的底細,生怕自己傻兒子著了道。
想起這後麵的一連串算計,得先穩住自家傻兒子,父子一條心,才能不壞事兒。
“你想想,這嵐娘的賣身契在咱們手中,她能不聽話?”
“等她正大光明成了張楨的妻子,分家財的時候,咱們即有人,又有名分大義,豈不就占著上風?”
“有了大筆的銀子,什麼女子得不到?縱然你念念不忘,過了這段日子,你再睡的,可就是這死鬼張楨的妻室了!”
這話,十分惡毒!
父子二人當著“死鬼”張楨的麵,毫不掩飾,將一番鬼蜮盤算道了個乾淨。
“張楨”聽著這些話,慢慢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