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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心慈和她身邊的心腹冰雪關門將一肚子掏心掏肺的話拿出來捋了一遍,又默默裝回肚子裡,冰雪伺候顧心慈裝扮一番,打開房門四處檢查,見無人在附近偷摸的樣子便扶著紅唇香鬢的女子邁過了門檻。
剛才室內一席動人心魄談話兩人俱是不提,所有的一切都仿若未曾發生過一般,主仆二人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去了沈家東府。
“小姐,您說.....”冰雪遲疑的看了司機一眼。
“無事,是自己人。”顧心慈示意她不必拘泥。
冰雪便直言道:“那東西也不知道她用了沒....”
顧心慈閉目養神,聽見此言並不動容,隻安撫性的拍了拍冰雪的手背,“莫急....就算此計不成,三十六計,計計都不成?若果真如此,她沈敏瑜今日也不會屈居在這洛城....”
冰雪垂目想著,顧心慈卻睜開了眼看窗外車水馬龍,有意無意道:“我來洛城中心地段還是七歲那年,那年就遇見了子誠.....”她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你說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是為了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冰雪看著顧心慈愣神,卻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隻覺得小姐並非是在問她,倒像是自問自答,陷在一方軟綿的寂寥之中。
“小姐....”她不免有些唏噓。
“我在法租界出生,倒覺著那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雖那裡也屬於洛城,但那一道關卡,不僅是將一塊地一分為二,更是人心之間的罅隙......我對這裡倒是沒什麼感情,隻是因為他.....”
“小姐,若是姑爺對不住您....”冰雪知道她說沈張之事還是在小姐心中留有痕跡,“若是他敢對不起你!我就殺了他!”
顧心慈擰著帕子的手驟然收緊,她倏地坐直了身體,“若是你殺了他.....我不是會像那水草一般隨波飄搖?”
大風從車窗的縫隙裡擠了進來,冰雪呼吸一滯,她將車窗緩緩搖上。
“我們還有顧家!您是顧家的嫡親小姐,老爺怎會棄你於不顧?若是姑爺和沈敏瑜真的反叛來算計您,小姐您還有娘家人為你撐腰!”
“娘家人?”頗有自嘲之意,“若是父親真的將我視如掌上明珠又怎會將我嫁與子誠,他如此不過是為了將計就計,顧家的枝蔓要長到洛城裡那些世家必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其修剪乾淨....這就是為什麼顧氏雖然遠近聞名,卻要在景家麵前低頭....因為我們在法租界之外是沒有立足之地的,那些虛與委蛇的笑臉不過是表麵功夫.....再過幾年政府全麵接手法租界必定會進行全麵的輕掃,若是顧家此時不在洛城站穩腳跟,到那時候就是四麵楚歌,山窮水儘......”
冰雪聽得心驚,烏眸微動,“雖是如此,老爺也不會棄小姐於不顧的!”
“不會?”顧心慈拉上了窗簾轉頭道:“如何不會?當他答應我嫁給張弘憲之時我便知道,他為的,是他在商界上規劃的藍圖,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犧牲品,除了顧!一!北!”
“少爺?”冰雪疑道:“少爺向來聽您的話,老爺每每甚是欣慰,就算老爺.......少爺也不會虧待您的。”
顧心慈嗤笑道:“不會虧待我又怎樣?顧家的家業是我一點點打下來的,這麼多年,我為顧家所付出的倒不如一個橫空出現的庶子......況且不說他和金啟璿之間的聯係,他究竟是敵是友尚未定論,隻是絕非我們的朋友!”
“小姐.....”冰雪一時間心亂如麻。
她從小無依無靠,憑顧家的接濟方才撿回一條命來,老爺對她來說恩重如山,小姐是將她從小教導到大的人,她早已視如長姐,如今小姐和老爺之間生了嫌隙,她是幫誰都不是。
可總歸總的還是要開解一番。
“老爺打您小兒就是緊疼著您的,虎毒不食子,就算真的如您所言他偏愛和青雲小姐所出的兒子,可顧家也是有祖製的,嫡庶有彆,就算他繼承了家業可終歸是邁不過您這道坎兒的,老爺給您的嫁妝放在這裡,夫人的也都是您的,您現在就如太師椅上的斷案包公,穩坐江山,隻等著開堂審訊罷了,如何還與他一爭高下。”
“你說得對”顧心慈淒淒的笑道,“父親應了我的意令我如願嫁給子誠我本應該高興才是!可顧家的大計向一座山一樣躺在眼前,沈家與顧家的關係日益敏感,所有的一切都事不宜遲......應當越快越好.....”
“小姐你這般想便對了!早早的替顧家謀全之後,您和姑爺就可以琴瑟和鳴!”
“你倒是想的美妙!”她指了指冰雪的腦袋,轉頭又悵惘道:“若是真如你所說父親那般寵愛我,他定會替我擇選良婿,就算我傾心子誠他是斷不會令我嫁到張家,唯一的作法就是令他入贅....可父親沒有這樣做,甚至我都沒有央求過他.....你不覺得太過於反常了嗎?說白了.....張家隻是他擴張顧氏版圖的一個踏板,而我....犧牲掉又如何?”
冰雪心下省得小姐是傷感正濃時,無論怎麼勸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眼看就要抵達沈公館,她拉開簾子道:“小姐,我們到東府了....”
話一出口又覺得十分煞風景,她一路與小姐過來所講皆是顧沈張三家的牽扯,如今她如此應喝倒顯得有些突兀。
她膽戰心驚的扶了顧心慈下車去,女子纖纖玉指,顏若舜華,粉光若膩,看不出一點剛才徒增悲傷的情緒。
門口迎接的人倒還符合禮數,冰雪本就憋著一肚子氣沒處撒,見東府的奴仆一個二個恭謹有度,哼哼的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
過了正廳前的花園繞過了一座聖母瑪麗亞噴泉,拐角就要去公館的客樓,顧心慈趁機捏了冰雪一把,“一會兒行事切莫莽撞,沈氏正愁無事發難,若是被她捉住一點定會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此時老爺已經被她迷了心魄,到時候無論怎樣都會偏袒於她,再不可像剛才一樣行事莽撞.....”
冰雪正暗暗點頭,誰知東樓一行人浩浩湯湯的走了來。
“嫂嫂,我等了你好久,你如何此時才來?這下午的日頭曬得人發軟,我一個人是百無聊賴的!”
迎麵走來的女子並非明眸善睞之輩,一襲白衣勝若陽春白雪,可言語之間的劍鋒早已暴露其陰險來。
冰雪咬了咬牙,她家小姐又不是插科打諢的丫頭婆子,怎得還要陪她?百無聊賴自己尋樂子便是,怎的還尋到她家小姐身上來?
想著就要上前,顧心慈不動聲色的向前走去壓住了冰雪的步子。
她笑容歡馨道:“怪我,怪我!我給妹妹賠不是了!妹妹可莫怪姐姐來晚了,下午這府裡的事情繁多,一會兒是這個院的丫頭犯了錯,一會兒又要去商鋪裡巡視,一會兒又要與賬房裡算賬去!看看我!忙的暈頭轉向卻忘了給你來一通電話讓你一陣好等!快!莫站著了,你這衣著本就單薄還是先去室內溫一杯茶罷!”
顧心慈攏了攏沈敏瑜滑落的肩紗,又拍了拍她的肩,看似長輩疼愛晚輩一般,實則是在敲打那出言不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