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初,香港,石硤尾。
羅嘉文無力的拖著自己的身子一步步的踱在幽暗的小道上。他並不是香港本地人,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的。1945年抗戰結束以後,日本投降,動蕩了多年的中國終於嬴來了一絲和平的曙光,本以為可以過上一些安定日子的他還沒來得及慶幸,兩黨內戰就爆發了。蔣光頭不顧全國人民期盼和平的願望,悍然發動內戰,派出重兵,對GD領導的那些“解放區”進行全麵的進攻,一時之間,整個國家再燃烽火,硝煙遍地。
在隨後幾年GD接連取得大勝,再之後,兵鋒更是直指遼沈、京津、淮海等重地,在這種情況下,雖然身為一名記者,但羅嘉文卻沒有那種為了新聞而不顧自家生命危險的勁頭,所以,當戰火即將蔓延到他所在的城市的時候,他當機立斷的帶著自己的妹妹離開了家鄉,與1949年初輾轉來到了香港。
“哥,你你怎麼才回來呀!”
石硤尾一帶是大陸避難者在香港的主要聚居地。由於香港人口有限,港督府也沒有興趣為這些“暫住”人口提供住房,所以,許多來自大陸的避難者就在石硤尾一帶自行興建木屋,以作棲身之所。羅嘉文的屋子也是他自己帶著妹妹,在幾個同是來自北方的鄰居的幫助下自己蓋的,僅僅能供遮風擋雨而已,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住著還算寬敞,至少比南下的時候住的旅店要強的多。
“嗯!”
看到乖巧的妹妹端上來的飯菜,羅嘉文禁不住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在這種年頭,人都成熟的特彆快。他妹妹才剛剛過完十五歲生日,自從父母死後一直是妹妹操持著家務,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年的經驗了,要不是現在香港外麵的世道不太平,讓他有所顧忌而堅決不允許,恐怕這丫頭早就出去乾活幫貼家用了。
“哥,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又在報社受氣了?”幫羅嘉文搬過來一個凳子,小雅看了看哥哥的臉色,關心地問了一句。從大陸來到香港,羅嘉文憑著自己曾經的記者身份好不容易在一家叫做《香港人報》的小報社內找到了一份兒工作,不過,由於是剛從內地來沒多久,對粵語的掌握實在是不佳,再加上他一直沒有找到什麼有噱頭的新聞,所以經常被報社老板指責,受氣不少。
“嗬嗬,哪有……小孩子家家的,彆胡猜亂想。”羅嘉文強自笑了笑。
“哦!”小雅很懂事,雖然她看得出來自己哥哥的臉色並不好,可是,她並不想讓羅嘉文煩心,所以很懂事的又去舀粥。
“那個人呢?”
妹妹的乖巧勤快又讓羅嘉文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本就不爽的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騰騰的冒火。
“哥,子軒哥說是出去買份報紙,順便看看有沒有好的工作。”房子本來就小,羅嘉文的聲音又大,小雅雖然呆在廚房,卻也聽得到,她露出頭來說道。
“哼,堂堂一個大男人,在咱們這兒待了兩個多月,整天隻知道吃飯睡覺,一點兒正事也不乾,現在終於知道找工作了,他早乾嘛去了?”羅嘉文接連哼哼了兩聲。
“哥……”
“算了算了,我們吃飯,不管他了!”看到妹妹有些不高興,羅嘉文趕緊岔開話題。
“還是等子軒哥回來再吃吧,他應該快回來了。”
“他買報紙?想聽什麼新聞直接問我不就行了,現在沒有多少錢,不等了,我餓了!”
“哥,稍等一下嘛!他就快回來了。”
“不等了,他回來了自己做,他又不是沒做過飯……”
“你們兄妹倆又乾嗎呢?”羅嘉文兄妹兩個正在爭執,木屋的門被推開了,某個穿著還算乾淨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這人隨口問了一句,又往那個歪歪晃晃看起來隻有稍微一用力就要倒的餐桌上看了一眼之後道,“這麼快就開飯啦,嗬嗬,小雅就是能乾!將來誰娶了你就要享福了。喂,我說你們倆怎麼了,吃飯呐!來來來,我幫你們盛飯。”
看著眼前這位表現的毫不客氣的人,羅嘉文的腦門上一下子突起了數條青筋,要不是顧忌自己家裡就這麼一個“殘疾”的飯桌,而且在許多時候還要“兼職”擔任自己的寫字台,他恐怕立即就一巴掌下去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對方幾眼。可是,某人卻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隻是盯著眼前的的飯菜可勁兒的看。
“我說子軒,你來香港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就不想找份工作呢?以你的水平,隨隨便便也能找份相當不錯的工作了。”
知識分子不祟尚暴力!羅嘉文努力克製著自己的心情,儘量做到平聲靜氣。
“哥,你不是餓了嗎?先吃飯吧,有事兒吃完飯再說!”小雅看到眼前的氣氛不好,急忙端過一碗稀飯放到羅嘉文麵前說道。
“我不是不想找,我今天不就出去找了嗎?”被稱做子軒的青年抬頭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羅嘉文,旋又把眼睛瞄向了桌上的飯菜,“隻是現在香港的情形也不太妙,許多工作都乾不長久,我總得好好研究一下才成嘛。”
“研究?找個工作用得著研究兩個月嗎?你身強體壯的,什麼不能乾?我都還在天津碼頭扛過麻袋呢!”羅嘉文的臉色更黑了。
“錯,更正一下不是兩個月,是一個月二十三天!離兩個月還差七天。”子軒伸出了兩根指頭,糾正道。
“你……”當初就不應該把這家夥撿回來!羅嘉文在心裡憤憤地想到。
他現在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這個林子軒是他剛來香港安頓好沒多久,正四處去找工作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當時這家夥已經全身是血的暈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他本著救死扶傷的精神,把人給背到了家裡,可當初他救這小子回來之後,這小子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他可也是請過不少的醫生,還出了不少醫療費的。不過,他卻沒有想到,等他恢複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居然是一個什麼事不乾的,整天隻知道吃喝拉撒睡的懶漢,而且有事沒事的就往外跑,美其名曰找工作,鬼才知道他乾什麼去了。
雖然以前知道這個人是個不知好歹的人,但是現在才發現這家夥不但白吃白喝不說,居然還如此的恬不知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