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可是百忙之人呀,平時更是難得一見,今天怎麼有空來學校遛達一圈兒?”跟林子軒握了握手,錢穆又微笑著問道。
“嗬嗬,聽錢校長您這話似乎是對我林子軒充滿了怨氣啊。怎麼,我林子軒究竟那方麵得罪先生了,先生儘管指出來,我下次一定改正。”林子軒笑問道。當初請錢穆來當校長,一方麵是知道這位錢先生是在國學方麵造詣極深,堪稱大師級人物,最重要的是他在文化界聲望很高;另一方麵,就是因為錢穆在極為艱難的情況下依舊不忘辦學,即便是得了極為嚴重的胃潰瘍,病發了,疼痛難忍,也依舊堅持上課,這種精神很讓他欽佩,也篤信這位大師會全心全意的教書育人,他就是那種再窮不能窮教育的真正的教育家;第三,錢穆的學術觀點較為持中,並沒有公開的站在一方反對另一方,這樣的觀點對這所新大學是十分重要的,至少,比正在國內受到嚴重批判的名譽校長胡適要強的多。雖然林子軒其實也很認可胡適的“少談些主義,多研究點兒問題”的觀點,也知道其實國內有很多人並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主義,也不懂得所謂的主義其實也需要一個一個的問題去解決,可這個年代並不需要太多的理性和懷疑,尤其還是觸及到了意識形態,就更沒得說了。而這個事實也就是說,胡適的人格使其堅持了自己的思想,可是,人家敬重他的人格,卻不需要他的思想。
“林先生這話可讓我汗顏呀?林先生是這所大學的創建人,但卻一直很少露麵,仿佛隱者一樣。”錢穆拄著拐棍兒慢悠悠地說道。
“哈哈哈,這是我聽過對我最好的評價了。再說我要是隱者,這世界上恐怕就沒幾個紅塵中人了。”林子軒大笑。
“這可不是拍你的馬屁,而是事實。我記得,林先生你來學校的次數恐怕不超過五次吧?還沒有羅先生來的次數多呢?”錢穆又道。
“有這麼少嗎?我記得自己來的次數不少呀!”林子軒問道。
“林先生的意思是說我說謊話了,要不要我找證人?”錢穆不悅地問道。
“嗬嗬,不用,不用,您說不到就不到那個……”林子軒朝錢穆陪了幾下笑臉,又小心問道:“您百忙無暇,今天突然攔著我,一定是有事兒吧?”
“當然是有事。”錢穆也不隱瞞,“雖說學校還沒有建成,也沒有正式開學,可我們有許多課程已經開始了……”
“這個我知道。”林子軒連連點頭。這所中文大學是傳媒集團跟錢穆的新亞書院,還有一些其他中文書院合作創辦的,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建成,可因為其他書院已經有學生在讀,而且環境實在是不敢恭維,所以為了保證這些學生能夠安心的學習知識,林子軒就讓人先在在建學校外圍建造了一些簡易的教學樓,半年前,學生們已經進入就讀。等到學校正式建成之後,這些學生將全部進入寬敞明亮的大教室學習。
“既然知道,那就好辦了。我們現在還缺很多東西,你給我弄來吧!”錢穆又道。看他這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命令式。這也就是擱在林子軒身上,要是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收拾他呢?
“還缺?缺什麼?”林子軒一怔,“您老教的可是國學呀!這……需要很多嗎?”看著錢穆的臉色不對,林子軒立馬改口。
“當然。”錢穆正色說道:“國學雖然主要是文史資料之間的研究,可是,這首先就要有充足的文史資料。這些東西,香港很少。如果想要教給學生正確的東西,就必須有足夠的東西讓他們去考證,去研究,而不是隻跟隨我們這些老朽學得人雲亦雲。”
“我知道你老的心思,可是這些東西我又上哪兒給您找去?”林子軒苦笑問道。
“那是你的事兒,不過我知道國內,tai灣,都有,而且有很多。”錢穆說道。
“這……”
“這個老朽就拜托林先生了。我呆會兒還有課,就不打擾你辦正事兒了,告辭。”
“你,就這麼走啦?”
看著錢穆微微朝自己點了幾下頭就轉身揚長而去的瀟灑背影,林子軒隻能又是一陣苦笑。這老頭兒,怎麼就這麼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自己就會這麼聽他的吩咐?可是,搖搖頭,林子軒又不得不承認,這錢老頭兒還真就是吃準了自己了。在香港辦中文大學,確實不能虧了國學這一脈,要不然還不如乾脆就辦英文大學呢。
“可讓老子去要這些資料,不容易哇。那可都是國寶。哪怕與兩方麵的關係再好,人家也不會輕易給我的。”林子軒抬頭望天,又轉向正北和東北兩個方向望了望,咧了咧嘴。
……
“林先生,您好。”
被錢穆毫不客氣地“派遣”了一項重要任務,林子軒懷著一顆受傷的心來到了離正在施工的學校工地大約一公裡以外的一座院子,又跟站在門外擔任保衛任務的幾名平安公司的保全人員打了個招呼之後,他終於進入其中,並見到了院子現任的“主人”,宮本建一,他也是當初被林子軒從日本接來的人員之一,而且還是工業建設方麵的專家。
“宮本先生,我可是接到了你的報告才過來的。怎麼樣,成功了?”林子軒麵色嚴肅地向眼前站著的幾名研究員問道。宮本建一一個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員,當然這個官是他封的,誰讓人家德高望重呢?至於其他人,有日本人,也有中國人,級彆都是研究員。
“林先生,經過我們不懈的努力我們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目前一切都在試驗之中。”宮本建一年紀大約六十多歲,跟大多數日本人一樣,個子不高,留著平頭,雖然年歲很大,但精神卻十分的不錯。
“沒關係,我雖然對你們研究的這個東西懂得不是很多,但是也知道隻有試驗成功了,才可以進行正式的工業生產。”林子軒點了一下頭,在宮本建一等人的帶領下走向了試驗室,一邊走又一邊問道:“這個工業裝置的規模怎麼樣?”
“根據目前測算出來的結果,如果做成一套真正的工業裝置,我們的液化能力將達到3000 m3/d ”宮本建一答道。
“怎麼這麼點兒?這也太少了吧!”林子軒皺了皺眉,“我要你們研製的是大型的工業液化裝置。我敢肯定天然氣的液化在未來社會發展中必然占據一定的地位,而且是很重要的那種,因為這是一種很清潔的能源。我們之所以研製工業液化裝置,是因為這種清潔的能源一般情況下是很難被成功儲存的。可是宮本先生現在你卻告訴我,我投資了幾百萬得到的確是一個3000m3/d的裝置,你不覺的這太少了嗎?我不希望我花了那麼多錢,隻得到了這麼一點點的成績。”
“林先生,據我們所知美國的克利夫蘭已經擁有了一套你剛所說那種工業規模的LNG(即液化天然氣)裝置,液化能力更是高達8500m3/d ,既然您想開發天然氣,為什麼不直接從哪裡引進呢?反而還要我們研究?”宮本建一後麵的一名研究員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林子軒臉色一寒,沉聲問道。
“我叫穆建成,研究所研究員。”那人答道。
“中國人?”林子軒的臉色更黑了。
“是。”穆建成答道。
“宮本先生,他是怎麼進來的?”林子軒又向宮本建一問道。
“建成君是工業設備研究方麵的專家,而且是很頂級的那種,我們的研究所很缺少這樣的人才,大約一年前通過招聘進來的。您前幾次來不是見過他嗎?”宮本建一躬身答道。
“穆先生。”既然缺少,那就隻能好好的對待了。林子軒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發火,但還是冷冷地看了那個穆建成一眼:“知道李建成嗎?”
“李建成?您……”穆建成一愣。這怎麼說著說著又扯到李世民他哥身上去了呢?你會是詛咒我也想他那樣不得好死吧!
“李建成是怎麼死的,就是因為他剛愎自用,馬虎大意,自以為自己很有本事。總是想著陰李世民一把,可結果呢?反倒是被李世民給黑了一把,不僅連自己的命都丟了,連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沒有保住。你覺得,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如果跟克利夫蘭方麵合作,人家會那麼輕鬆就把自己的工業裝置交給我們嗎?你知道這中間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嗎?或者說,你覺得,我們拿來人家的工業裝置,就等於是自己研究出來了?你想過沒有,如果人家給咱們耍心眼兒,將交給我們的裝置稍微改變一下,到時候出了問題怎麼辦?我們自己會不會修?如果不會修還不是照樣得找人家來修,這是一筆多大的開銷呀!如果人家告訴我們修不好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還要再去拿錢跟他們去買?可到時候人家如果突然間不賣給我們又怎麼辦?那時候,我的天然氣開發計劃又怎麼辦?你知不知道這個計劃一旦開始,中途突然被迫停止,我將損失多少?”林子軒又接連問道。
“這……”穆建成期期艾艾地答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自己一個不經意的提議會惹來林子軒這麼大的反應,他想找幾句來進行反駁。可是,他想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或許他也覺得人家說的有道理。畢竟人家的東西再好也是人家的,遠不如自己研究出來的東西放心。
“林先生,你可能是誤會了。建成君隻是想儘快地把LNG裝置研究出來,購買克利夫蘭的設備,也隻是想研究其裝置,吸收人家的經驗,爭取設計出更好,效率更高的裝置。沒有彆的意思。”宮本建一在一邊幫忙解釋道。
“日本人很少和稀泥的,宮本先生。希望你不要在做這樣讓我失望的事情。”林子軒看了這家夥一眼,也不等其答話,又轉向穆建成道:“穆先生,研究所聘你來,不是讓你來這裡做買賣的,那樣的人我手下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我們招你來就是希望借用你腦子裡的知識,研究出完全屬於我們自己的產品,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同時,我也希望你能記住,自主研發和吸收他人技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哪怕這兩種成果所設計出的工業裝置的效率是一樣的,也完全不同。吸收他人技術是咱們看人家的臉色,這樣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而自主研發就是獨立自主,到時候不但不用看他人的臉色,反而還是人家看咱們的臉色。而這樣的事,我是最願意乾的,我想也是任何一個中國人最願意乾的,你說是嗎?穆先生。”
“可是林先生,您應該知道您給研究所的任務有多急。憑借我們這些人,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研製出你說東西很難,您說過……”穆建成雖然很讚同林子軒的話,如果不讚同那豈不是承認自己不是中國人了嗎?但是對於林子軒的口氣,他還是感覺到不太舒服。而且對於林子軒也也顯得不太服氣,所以接口說道。
“不管我曾經說什麼。我都希望你們能自主研究,明白嗎?我當初曾經明白無誤的告訴過你們,你們要錢我給錢,人手不夠的自己就去社會上招聘,總之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我要的東西。可是你們現在卻告訴我,去買人家的東西,你們覺得這個結果我會接受嗎?”林子軒打斷了對方的話,正色說道。
“我們也知道這個事情讓你很為難,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到時候耽誤了您的計劃,怎麼辦?”穆建成又問道。
“如果你們耽誤了我的計劃,那一切後果都應該有你們承擔。”林子軒道。
“您這樣是不講道理的。”穆建成不滿道。
“我哪裡不講道理了?”林子軒冷哼了一聲,“我給了你們任務,當初你們也答應接下來。而且你們在答應的時候,還提了很多條件,這些條件我可以和負責的告訴你們,我都已經做到了。既然我答應你們的已經做到了,那麼你們答應我的也應該做到。既然你們完不成這個任務,那麼負責任這也是十分正常的。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以講。”
“可是……”
“沒有可是。這時候說可是,是最沒有自信的表現。一個研究員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自信。”林子軒又深深地看了這家夥一眼,“穆先生,你今天的話已經讓我失望了一次,彆讓我失望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