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兩清?”慕秋嘴角上翹,不樂意道,“我的命雖然沒多貴重,也不能隻值一把傘吧。”
“小姐,你的傘呢?”白霜焦急的喊聲從後方傳來。她就離開了不到半刻鐘,隻是回屋給小姐拿件外衣,折返回來就看到她立在雨裡,周身沒有任何遮擋,嚇得連忙小跑過來給她打傘。
“我把傘贈給魏公子了。”
但是他收下傘卻沒有撐著,而是孑然在雨中獨行,孤身闖入偌大京城。
衣服隻是落了淺淺一層薄雨,不用再另外換一身衣服,白霜鬆了口氣,問道:“魏公子走了嗎?”
“走了。”
“魏公子真是個怪人。”
“我也覺得他很古怪。”
“說起來,奴婢在京城裡還從未聽說過魏公子這一號人物。”
“興許我們很快就能在京城聽到他的名聲了。”慕秋心說,這人怪是怪,厲害也是真的厲害。
在慕秋和白霜交談時,有四架寬敞華麗的馬車早就已經在洛河碼頭等待許久。
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在人群中穿梭,匆匆跑到最前方那輛馬車前,聲音有些喘:“少爺,船到了,現在正在排隊等著進碼頭。”
垂落的馬車車簾被人一把挑開。
約莫二十歲出頭的青年頭戴玉冠身著華服,從馬車裡走下來。
他撐著傘,信步朝碼頭走去,眉目雅致,宛若雨中穿枝扶柳而來的月下仙人。一眾下人悄無聲息跟在他身後。
在青年走到碼頭時,掛著“鬱家商號”的船恰好停在了碼頭。
青年望向甲板處,目光從白霜身上一掠而過,隨即停留在慕秋身上。
他的眼神溫和親近,讓人哪怕被注視著也升不起一絲不自在,更升不起任何厭惡感。
慢慢地,青年唇角上挑,笑了起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一個字。可能有這般風姿,又待慕秋這麼溫柔的,隻有那位負帝都盛名許久的堂兄——慕雲來。
慕雲來撩開衣擺,從岸上邁出一步跨到船上,朝慕秋伸出手:“地滑,下船時小心些。”
“堂兄。”
這個陌生的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
慕秋扶著慕雲來的手,借助他的力度在岸上站穩。
慕雲來臉上笑容更盛幾分,親自為慕秋撐傘:“這一月舟車勞頓,辛苦你了。”
“不辛苦,就是在船上無事可做,有些無聊了。”
跟在他身後的下人自覺去幫船上的人卸行李,慕雲來沒有理會這些瑣事,領著慕秋朝馬車走去。
慕秋問道:“堂兄今天休息嗎?”
“知道你今日抵達京城,我就去翰林院那邊告了假。之前隻是派管事去揚州接你,家裡沒人出麵,母親就擔心這般安排會讓你傷心,後來你在江上遇襲的消息傳回家裡,家裡人更是擔憂了許久,如今你到了京城,若是我們還不來親自迎接,那就太怠慢了。”
來到馬車邊,慕雲來親自攙扶慕秋。
等她進了馬車,他才跟著一道坐上去。
桌上擺著一盞茶一盤糕點,慕雲來為慕秋斟了杯茶,兩隻手端著茶杯,遞到慕秋麵前,方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其實母親是打算和我一塊兒來接你的,但她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沒辦法親自過來,所以就隻有我過來了。”
其實剛剛在甲板上看到慕雲來親自來接她,慕秋心裡的緊張擔憂就已經生生被喜悅壓了下去。慕雲來對她的態度自然有禮又不失親近,更是讓慕秋吃了一顆定心丸。
作為慕家這一輩最出色的人,慕雲來能夠親自告假過來接她,本身就可以說明慕府絕大多數人對她的看法了。
當然,這並沒有出乎慕秋的預料。
真正讓慕秋驚訝的是,大伯母作為長輩,居然也打算來接自己。
慕雲來顯然猜到了慕秋在想什麼,聲音不疾不徐,像極了春日裡一陣和煦的風,能夠撫平人心底的疑慮:“母親的性子素來如此,你與她相處之後就懂了。哪怕是族中遠房親戚來京城做客,她都不會怠慢,更何況是你回家?”
慕秋眨了眨眼,心裡淌過一縷縷熱流。
“家裡人……”
若是在一刻鐘前說起這三個字,慕秋定然會覺得心下彆扭。
可此時此刻,這三個字卻極為自然地從她嘴裡說了出來。
“堂兄能和我說說家裡人的事情嗎?”
慕雲來學著她剛剛的樣子,朝她眨了眨眼:“自然沒問題。不過不能讓你白占我便宜,你能也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嗎?”
慕秋被他逗笑。
雖然相處了沒多久,但慕秋是真的喜歡這位堂兄。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在提及這位堂兄時,上到白霜下到陳管事等人都是讚不絕口。
白霜還偷偷和她說,這位堂兄兩年前高中探花跨馬遊街時,不知成為了多少京城少女的春閨夢裡人。
——這般風姿才華,誰人能不讚歎,何人能不心折。
細雨聲中,初次相見的堂兄妹在車內輕聲交談。
兩人一開始聊的還是慕家的事情,慢慢地,話題就徹底偏到慕秋身上。
“……所以你經常去牢房?”等慕秋說完,慕雲來好奇問道。
“是。一開始是因為我年齡小,我爹不敢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後來再大些了,是我自己覺得在牢房那裡能看到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我以前也時常出入牢房。父親一直在大理寺任職,我跟著他去過不少次。對了,有一次我還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犯人,他說如果我能給他弄來一壺酒,就把他的撬鎖獨門絕技教授給我。”
慕秋眼睛一亮:“然後呢?”
她是著實沒想到,慕雲來居然還會有這樣一段經曆。撬鎖這種不入流的市井偷竊技巧,聽起來就和慕雲來格格不入。
慕雲來無奈:“然後我就偷偷給他買了壺酒,學到了他的撬鎖技能。不過這事我沒敢讓父親知道,免得他說我不務正業。”
“其實我也被牢房裡的犯人教過如何撬鎖,結果第一次上手就把自家的鎖撬壞了,我爹氣得把我禁足了好幾天,後來看在我自己又把鎖修好的份上,他才把這茬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