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慕秋睡得很不踏實。
她在反複做噩夢。
夢裡的人一會兒喊她“殊觀”,一會兒喊她“秋兒”,到後半夜就連衛如流也出來湊了熱鬨,嚇得她醒過來後再也睡不著。
外麵天還沒亮,慕秋已經喊人進來給自己梳洗。
用了早膳,又坐在窗邊吹了會兒冷風,等到天邊破曉,慕秋也重新恢複了平靜。
為了避免出現什麼遺漏,慕秋命人重新清點了庫房,又將以前在明鏡院伺候過的下人一一找來詢問,但是都沒能得出有關刀鞘的下落。
慕秋無奈,一時半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等著慕大夫人那邊的消息。
又過兩天,帝都積雪開始融化,周管事啟程趕赴揚州。
在周管事離開京城前,慕秋去見了他,將自己的令牌遞給周管事:“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憑這塊令牌可以去找鬱家大小姐鬱墨,她會幫你。”
“多謝小姐。”周管事鄭重接過。
慕秋道:“揚州的消息每隔十天要傳回來一次。至於彆的事情,周管事比我熟悉,我就不多叮囑了。”
周管事一笑,朝慕秋拱手再行一禮:“小姐放心,我會儘全力,絕不辜負小姐的信任。”
他原以為自己會做糧食鋪掌櫃做到頭,但自從慕二小姐回京後,他的人生也因此天高海闊起來。這份恩情,隻能竭儘全力去報答。
在周管事離開京城後,慕秋囑咐白霜要安頓好周管事的家人,令他沒有後顧之憂。
眨眼間,正月十五花燈節到來。
花燈節是全京城最熱鬨的日子。
在這一天,皇帝會親自前往清玄湖與民同樂,清玄湖那邊還會有持續足足半個時辰的煙火表演。
這是難得的盛況。
當然,除此之外,花燈節還有彆的意義。它給京城未婚兒女提供了一個名正言順認識和接觸的機會,一場花燈節後,素來能成就不少佳緣。
一大清早,慕雨興奮地拽著慕秋挑選衣裙飾品,連搭配的妝容都想好了。
“不過二姐姐,先說好了,今晚我可不和你一塊兒走。”慕雨理直氣壯道。
她才不想在二姐姐身邊自取其辱。
慕秋被慕雨逗得一笑:“我到時就跟在大伯母身邊。”
這麼隆重的節日,慕大夫人自然也要去湊湊熱鬨的。
清玄湖畔建有不少酒樓,慕大夫人已經定下一間包廂,那裡視野極好,坐在包廂就可以欣賞到煙火盛景。
兩人繼續挑選飾品。
下午,慕家一行人就出門了。他們出門很早,但路上實在是太熱鬨了,馬車行駛得很緩慢,快到傍晚時分,方才抵達清玄湖。
等到進入包廂時,金烏西沉,廣寒明月高懸。
慕秋站在窗邊,眺望著湖中心。
那裡停泊著數艘奢華巨船,絲竹管弦聲綿綿不絕,連岸邊人都能聽到。
想來這天下九五至尊,已經在船上了。
幾人都沒吃東西,在酒樓這裡點了桌菜。用過晚飯,慕雨帶著兩個弟弟下樓去逛街了。
慕大夫人對坐在旁邊的慕秋笑道:“旁邊包廂是簡家訂下的,我與簡夫人交情極好,秋兒陪我去串串門吧。”
她覺得簡言之這孩子不錯,簡夫人對秋兒也很滿意。
兩家人心照不宣,默契地選了靠著的包廂,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讓慕秋和簡言之熟悉熟悉,趁機培養一些感情,這樣後麵定下親事也更順利些。
慕秋自然猜不到慕大夫人在想些什麼,她也很喜歡簡夫人這位長輩,聞言起身,扶著慕大夫人往包廂外走。
隔壁包廂裡,簡夫人坐在梨花木椅上用著湯點。
簡言之兩手拖著下巴,滿懷期待地問簡夫人:“娘,我什麼時候能下去玩啊。”
花燈節這麼熱鬨,坐在包廂裡有什麼好玩的。
他前段時間在大理寺裡暫代大理寺卿的職務,一個人乾兩份活,累得死去活來,好不容易等到過年了可以休息幾天,他爹娘非說他是個大人了,得代替家裡人去參加各種亂七八糟的宴會。宴會參加完,又要去大理寺乾活了。
簡言之委屈得很,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在花燈節嘗嘗自由的氣息,他娘還發話不讓他走。
簡言之那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明明一身金色長衣,但看起來憔悴得就像個鬥敗的大孔雀般。
簡夫人剛要說話,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簡夫人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她拍了拍簡言之,瞪他道:“娘的客人過來了,你好好表現,表現得好就放你離開。”
這麼不精神,哪個姑娘家瞧著能喜歡。
不得不說,還是做娘親的了解自家兒子,簡言之聞言,精神麵貌瞬間煥然一新,板著腰杆,折扇也“啪”地一聲打開,風度翩翩在身前搖著。
簡夫人這才滿意,親自去門口迎接客人。
瞧見走進門的慕秋,簡言之輕“咦”出聲,都不用他娘說什麼,直接樂道:“慕二姑娘,真巧,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碰到你。”又指著自己旁邊的位置,熱情洋溢,“來這坐來這坐。”
慕秋習慣了簡言之的熱情,向簡夫人斂衽行一禮,走到簡言之身邊坐下。
簡夫人與慕大夫人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不需要她們發話,兩人就坐到了一起聊天,多投緣。
這說明什麼!
天定的緣分啊!
“我們彆表現得太刻意,讓他們自己聊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兩位夫人咬著耳朵,低聲達成共識。
簡言之壓根不知道他娘在想什麼,他現在正拉著慕秋……聊衛如流。
是的,就是在聊衛如流。
“我那天去找他,陪他吃了頓飯,離開時我讓他叫下屬來陪他吃飯,結果他說下屬隻是下屬,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簡言之感慨道。
慕秋心中微動,抬眸看著簡言之:“你是何時去找的他?”
“初七那天。”
慕秋抿了抿唇角。
衛如流是在初八那天找到她,要她陪他去麵湯鋪子吃碗麵。
難怪他那天說,找她陪他吃麵就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