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1 / 2)

枕刀 大白牙牙牙 13908 字 8個月前

鬆林濤濤,山巒疊翠。

一陣風吹過,鳳鳴山上的霧靄被吹散些許,濃密樹影晃動,發出嗚咽之聲,宛若龍鳳於此間高鳴。

王樂平披著寬敞的蓑衣,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跟在沈瀟瀟身後。

在他身後,沈默和幾個出身刑獄司的暗衛,緊緊跟隨。

現在天還沒亮,哪怕他們隻是行走在鳳鳴山山腳下,道路依舊崎嶇難走。

走得久了,王樂平抬手,抹去額角的汗。

他仰頭看了看前方依稀可見的小村子。

王樂平摸著懷裡的“慕”字令牌、鬱家少主令牌以及刑獄司少卿腰牌,神情那叫一個振奮。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自己的任務是拿著這三塊令牌來與一個神秘人接頭,但這已經足夠王樂平高興的了。

師妹果然懂得欣賞他的才華!

還有衛大人,居然這麼信任他,願意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來。

慕秋/衛如流:……其實隻是因為你的身份最容易說服對方。

……

昨天下午,王樂平正站在停屍房外,百無聊賴守著屍體。

一個年輕男子過來尋他,請他跟自己走一趟。

王樂平認出他是衛大人身邊的護衛,名字似乎叫沈默,不疑有他。

停屍房距離知府衙門西門不遠,沈默早已調開附近守衛,輕鬆帶著王樂平混出去,到了知府衙門附近的一間屋子,見到了等候在那裡的沈瀟瀟。

在王樂平離開後不久,易容得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了停屍房門口,抱著刀坐在地上,仿佛是在睡覺。

現在,王樂平已經抵達村落前。

在他的屋子裡,還有個“王樂平”在熟睡。

***

天際才剛拂曉,慕秋便醒了。

白霜伺候她梳洗,有些心疼:“小姐不再多睡會兒嗎?”

慕秋用打濕的帕子淨了淨臉,精神不少:“睡不著。”

她在屋裡坐不住,也沒什麼胃口,走出院子散步。

揚州城裡,隻要是對她有過些了解的人,應該都知道王樂平與她關係匪淺。

觀那少年行事,應是心思縝密之輩。

他應該也知道她不適合過去接頭,那麼王樂平代她過去接頭,少年應該能想到的。

昨天做出決定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慕秋卻有些擔憂。

不知道自己把師兄牽扯進這樁案子裡,到底是對還是錯。

師兄這樣心思單純的人,很難猜到這裡麵潛藏著多少危險,她卻不能不為他考慮盤算。

而且……此行能否順利與少年接觸,從他那裡獲得線索?

慕秋絞著手帕,表麵上看不出什麼異常,隻有她自己知道,在這微涼的清晨,她的手心生生滲出冷汗來。

但再多的擔憂,她都不能表現到臉上。

“過來找我?”

不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許是才練過一套刀法,冷冽的音色間夾雜淡淡沙啞。

慕秋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衛如流的院子外邊。

以他的武功,當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她過來了。

慕秋霍然轉頭,隔著半人高的門,與站在院中,隻著單衣的衛如流對視。

淡薄天光灑落,自上而下籠罩著他。

衛如流那黑沉的眼眸,亮若寒星。

隨時可化作劈斬開迷障的利刀,但下一刻,又似乎化作繞指柔情。

突地,慕秋想起醉酒時發生的事情。

她解釋道:“我今天起早了,在鬱府四處閒逛。”

又往後退了一步:“你繼續習武,我就不多打擾了。”

“回來。”衛如流說,“若是無事可做,那便看我習會兒武吧。”

慕秋腳步頓住,慢慢走了過去。

緊閉的院門從裡麵打開。

慕秋扶著門框走入,才瞧見門邊立著個看不清麵容的暗衛。

方才正是他開的門。

衛如流的院子很空蕩,不僅是石桌石凳,連棵樹都沒有。

這些東西在他住進院子當天,就被他命人斬掉了,留出足夠的空地給自己習武。

慕秋也不講究,走到通往主屋的三級台階前,撫平裙擺,抱著雙膝坐在那。

見她坐好了,衛如流方才重新習武。

他的習武其實很枯燥。

劈,斬,挑。

這三個用刀的基礎動作,被他反反複複練習。

隻有眼力極佳的人,才能發現他每揮出一刀時,夾在刀刃處的微弱氣流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正因如此,揮出上百刀,衛如流額角碎發貼在頰側,脊背滲出薄汗來,輕薄的裡衣被汗打濕,與他肌膚相連,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慕秋……

慕秋人都坐在這裡了,眼神無處可避,乾脆大大方方欣賞著他。

憑心而論,撇開血洗刑獄司這個震撼世人的出場,衛如流從各方麵條件來說,絕不輸於江淮離這位名滿帝都的狀元郎。

以前覺得他性格糟糕,但現在來看,他對熟人,其實都很好。

也許言語冷淡挑剔些許,可心思並不壞,了解他之後,慕秋甚至覺得他的心思很淺。

是那種,歡喜或憤怒,都能被她輕易感受出來的淺。

她想得有些遠了,回過神時,衛如流已停了下來。

黑發如墨,眉眼穠麗。

慕秋問:“結束了?”

“結束了。”

他走近了她,放下手裡彎刀。

見她沒有動作,他用袖子拭去額頭薄汗。

還不夠。他想著。

隻是誇他好看,不夠。

隻是安慰他,也不夠。

隻是親吻她的鬢角,抱著她走一段路,更加不夠。

衛如流把玩著她柔軟的發梢,見她不排斥自己這個略顯親昵和過界的舉動,眼眸深邃見不到低。

***

方才還陷入昏睡的小村子,似乎在眨眼間“醒”了過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此時此刻,好幾戶人家都響起動靜。

家境稍微寬裕些的人家,更是點起蠟燭,豆大微光照亮一隅之地。

沈瀟瀟早已踩好點,帶著王樂平等人,輕鬆避開村裡人,無聲無息來到了村尾,看著立在夜色的破舊茅草房。

他們互相對視。

沈瀟瀟打了個手勢,兩個暗衛留在原地保護王樂平,其餘人隨她步步逼進茅草房。

然而——

他們撲了個空!

沈瀟瀟撩開被窩,探手一摸:“剛走不久。”

“發現我們了?”

沈瀟瀟觀察四周。

哪怕是在昏暗的環境裡,她的視力依舊極好。

這都是常年訓練出來的成果。

“牆上的砍刀和竹筐沒了。上山了。”

確定人不是跑掉,沈瀟瀟鬆了口氣。

若是真被一個小小少年發現了刑獄司的行動,那她這個刑獄司百戶怕是要做到頭了。

情況確實如沈瀟瀟判斷的那般。

他們要找的少年,就在他們抵達村子的一刻鐘前,起床洗漱,喂完院子裡的幾隻雞後,背著自己編的竹筐,拿起砍竹子用的砍刀,走進鳳鳴山裡。

他沒有去自己常去的竹林,又換了另一片。

春天萬物複蘇,竹林裡有不少春筍都冒了頭。

少年壓下鬥笠帽沿,看著那些長勢極好的春筍,微微笑彎了唇,露出雪白的牙齒。

笑容裡還帶著幾分稚氣,顯然年紀不大。

挑中合適的竹子,少年揮舞砍刀。

砍下竹子後,他隻取了足夠編一個筆架的竹子量,將它們一一放進竹筐裡,背著沉甸甸的竹筐繼續往鳳鳴山深處走,摘了兩顆野果填充肚子,打算采些野菜回去做午飯。

到了中午,沒吃早餐的少年饑腸轆轆。

他垂著頭,扶著崎嶇的山路走下山。

一路上,少年遇到好幾個村民。

他與他們打了個招呼,既不熱情,也不顯得太過孤僻。

村尾近在眼前,少年臉上剛泛起笑容,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般,神色微變。

——他養來看門的那條大黃狗,以前在他離家還有一段距離時,就察覺到他的氣息,在屋內狂吠了。

現在他快走到門口了,雖然大黃狗還是在狂吠,但少年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它的叫聲裡帶著不對勁。

少年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懊惱說道:“忘了采兩根蔥,我得去村長家借些。”

村長家在村頭,跑過去就是鳳鳴山,隻要他進了鳳鳴山,從他特意踩過點的路線逃跑,哪怕來的人再厲害,也不一定能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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