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歸的轉學手續是陸玄鈞出麵代辦的。
謝晏歸顯然很習慣自己什麼都不用做,自然而然有人幫他把事情全辦妥。
對此沒有任何不適應。
他跟在陸玄鈞身後安靜又乖巧,叫人幾乎注意不到他過分姣麗的眉眼。隻要是他不想讓人關注的,彆人便不會關注到,他對人心仿佛有著天生的掌控力。
所以當他要抽身離開的時候,彆人也是無從知曉更無從理解的。
陸玄鈞告彆臨時代理校長職務的副校長,邁步走出辦公室,就看到謝晏歸正噙著笑聆聽一隻鳥兒的嘰嘰喳喳。
那鳥兒不過是隻很普通的小雀鳥,此時正在謝晏歸肩頭跳來跳去。它既沒有美麗多彩的羽毛,也沒有清脆悅耳的鳴叫聲,就隻是那麼尋尋常常地嘰喳亂叫。
唯一的優點可能是聽起來十分歡快,仿佛有什麼喜悅之事要和謝晏歸分享。
偏偏謝晏歸竟也像是聽懂了似的,邊聽邊淺笑起來。
陸玄鈞記得自己在古籍上看到過關於“靈”的記載,“靈”是無情之物,它們生來不知情為何物,更不為任何人停留。
謝晏歸卻是不同的,他似乎很容易明白彆人的心思,也很容易被逗得開懷暢笑。
不管是人也好,是鳥雀也好,於他而言都沒什麼不同。
也許這也是一種無情。
沒有任何人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謝晏歸彈彈指頭,送走了肩上嘰嘰喳喳的小雀鳥,轉頭疑惑地看向陸玄鈞。
這人怎麼去幫他辦個轉學手續,出來後身上的煞氣就更濃重了幾分?
陸玄鈞抿了抿唇,轉開眼睛避過謝晏歸探究的眼神。他不敢讓謝晏歸知道,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掐死那隻落在謝晏歸肩頭的小雀鳥。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骨子裡有這樣一麵。
有這樣瘋狂、偏執、殘忍的一麵。
陸玄鈞喉結輕輕滑動兩下,立在原地望著謝晏歸問:“你可以幫我解決一下這些煞氣嗎?”
陸玄鈞早已成年,個頭明顯比謝晏歸要高一些,這句話是微垂著腦袋和謝晏歸說的,清俊的眉目間帶著幾分示弱般的祈求。
這麼一個人開口求人,看起來就像隻凶狠的惡狼向人低下了腦袋,佯裝成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
謝晏歸向來有憫弱憐小的毛病,若是遇到窮凶極惡的存在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對方吞噬,遇上卑微乞憐的小可憐他大多都是隨手放過。
瞧見人前冷漠寡言的陸玄鈞對自己擺出這樣的姿態,謝晏歸雖不知道這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卻還是笑著抓過他的手捏玩著那長著薄繭的指頭。
陸玄鈞身上的煞氣源源不斷地湧向兩人肌膚相觸之處,這對尋常人來說近乎致命的東西,於謝晏歸而言卻無異於上好的滋補品。
謝晏歸輕輕鬆鬆吞噬光陸玄鈞周身那些外溢的煞氣,隻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宛如吃到了難得的美味。
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家夥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惡才背上這麼多惡孽、孕養出這麼多煞氣。
不過謝晏歸不是多話的人,他吞噬完煞氣就毫不留戀地收回了正把玩陸玄鈞指頭的手,微笑著說道:“下次還有這種需要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煞氣儘去,陸玄鈞身上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可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這東西很快會卷土重來,仿佛永遠都無窮無儘。
“那隻小雀鳥和你說了什麼?”陸玄鈞狀似無意地追問。
“也沒說什麼。”謝晏歸答,“就是說它今天早上發現了一個藏著很多麥子的樹洞而已。”
對滯留在這兒過冬的雀鳥來說,發現這麼一個好去處確實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可不就把它開心得上蹦下跳,還忍不住來和謝晏歸分享這份開心。
陸玄鈞沒再說話。
他開車載謝晏歸前往江城。
考慮到路途很遠,謝晏歸很自覺地掏出手機玩了起來。昨天那個送他母親去醫院急救的胡子男已經上線了,他在遊戲上問詢謝晏歸的聯係方式,說想要答謝一下。
謝晏歸順手加了他。
胡子男先把錢打給了謝晏歸。
又是十萬。
謝晏歸看著自己卡上的餘額,感覺自己還挺富裕的。他掃了眼胡子男發過來的感謝的話,回了一句“不用謝,正好碰上了而已”。
如果不是看這胡子男人麵相還不錯,沒做過什麼惡事,他也不會多嘴提醒那麼一句。
“對你來說的一句話,對我來說就是救了我和我媽的命。”胡子男說道。這是實話,要是他媽真在一門之隔的地方出了事,他以後還有什麼心情再搞直播?
胡子男現在正在醫院陪床,跟著他媽做後續治療。左右也沒法開直播,他積極提出帶謝晏歸打遊戲,保證一把不輸帶他飛!
謝晏歸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有這麼多人熱衷於帶他飛。
顧曜也是這麼嚷嚷的。
倒是個很新鮮的體驗。
謝晏歸回了個“好”字,切換到遊戲接受大家爭先恐後的帶飛服務,心情明顯很不錯,唇角時不時微微上翹。
看起來很像個沉迷遊戲的高中生。
等玩了兩把遊戲,謝晏歸才注意到車裡黑氣彌漫,縈繞在他身側的凶煞氣息都快把他牢牢包裹起來了。
他一點都不慌,隻轉過頭看向駕駛座上正專心開著車的人,好奇地追問:“你平時都像這樣控製不了身上的煞氣嗎?”
才剛解決過一次,轉眼又冒出來這麼多。
陸玄鈞眉頭都沒動一下,麵色非常平靜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可能它特彆喜歡你,看到你就出來了。”
陸玄鈞長著張看起來像是不會撒謊的臉,胡扯起來都讓人沒法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以至於謝晏歸都被他說服了。
謝晏歸一邊開了新一局的遊戲,一邊騰出一隻手伸向陸玄鈞:“手給我。”
陸玄鈞徑直把手握了上去。
謝晏歸的手冰涼得很,抓在手裡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