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殿下這情形,不用旁人說,自己心裡也該有數,怎麼還妄想和我們公主議親?”
“我們公主姿容絕世,三皇子……卻不能人事,這婚事若真的成了,豈不是要害慘我們公主嗎?”
侍女站在滿園春色中,一臉振振有詞。
她攙扶的女子一身大紅裙擺曳地,裙身緊貼細腰,烏發雲鬢,五官昳麗,鳳眸輪廓上揚,綴有盈盈欲滴的朱紅色淚痣,絕豔無雙的美人,連眼角都泛著旖旎風情。
隻是美則美矣,此刻卻仿佛神遊天外。
而對麵,輪椅上的男子腰背挺拔,眉眼之間滿是陰鷙冰冷。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沉沉放在膝頭,如一把久沾鮮血卻被罩於刀鞘內的利刃,潛伏著隱隱的殺伐之氣。
至於輪椅男子身後的侍衛,更是被氣得耳根都紅了——
他們家主子是人人畏懼的戰神,可到了情場上,卻要被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直言羞辱……
此時,輪椅上的男子冷聲道:“所以公主打定主意和本王退婚了?”
他目光淡漠,不像是麵對名動天下的嬌弱美人,倒好似在看一塊石頭。
楚稚迷迷糊糊之間,隻聽到這句話輕飄飄的劃過耳際。
冰冷,低啞,藏著難以言喻的危險。
楚稚昏沉的腦袋登時警鐘長鳴!
等等!這不是劇本裡男主的台詞嗎!
若沒記錯,這段應該是作精楚稚和男主鬨退婚的戲份。
男主的未婚妻本是楚國的寶華公主,但因訂婚後公主夭折,再加上楚國皇後總想暗害公主的孿生兄長楚稚,情急之下,楚稚便乾脆女扮男裝替妹出嫁,來異國苟命。
一個替嫁的冒牌貨,按理應該夾著尾巴做人才對,可楚稚身為作精炮灰,自然學不會韜光養晦的那套。
反而仗著姿容絕世,在雍國嬌縱橫行,非山泉不飲,非綾羅不用,就連狗窩,都要金絲線織成的。
三皇子塗曜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雍宮人看在楚稚是三皇子妃的份兒上,也捏著鼻子伺候著,之後邊關卻傳來了塗曜陣亡的消息,然而塗曜奇跡般的回京了,可惜一代戰神卻雙腿俱廢,坐在輪椅上不良於行。
有人扼腕歎息戰神隕落,有人慶賀此乃天意遏製凶煞,是有好生之德……
但對原主來說,便隻剩對殘疾未婚夫的百般抗拒……
楚稚當初看到此處,不由暗中咋舌——
和自己同名這炮灰真是不識抬舉,明明未婚夫是真正的大佬,原主非但不巴結,還拚命作死。
原主哪裡曉得,塗曜隻不過是隱藏實力裝殘而已,不過一年光景,就會奪宮稱帝,以鐵腕手段收複了周邊十餘個小國。
稱帝後的塗曜早就對已無婚約的原主深惡痛絕,在原主暴露真實身份後,更是直接下令將人從冷宮拖出來,閹後砍了喂魚……
而原主寫不儘的悲慘命運,都是從和男主退婚開始的!
楚稚一個激靈,下意識道:“不!不能退婚!”
“公主,您又在說什麼胡話……”侍女抽噎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楚稚對原書的回憶:“您不是一直想退婚嗎?若不是這門婚事,您前幾日也不會神思不屬失足落水嗚嗚嗚……”
落水?公主?
楚稚腦中轟然一響,瞬間醒來,眼前的白霧散去,場景從輪廓到逐漸清晰。
柳樹輕拂,亭台錯落,水邊甚是珍貴的太湖石和珊瑚一眼望不到儘頭。
遠處,還有幾個身著綠襖裙衫的女子三五成群迤邐走來。
這……顯然是寶華公主的府邸花園。
宛如美輪美奐的天上宮闕,還真是會享用嘖嘖……
不對,此時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楚稚迅速回過神——他是誰?他又為何會在此處?
楚稚心口狂跳,隻聽身旁的侍女道:“當時我們公主之所以答應這門婚事,也是因為和三皇子身份匹配,可如今三皇子不能人事,我們公主遠道而來,要嫁的卻不是腿殘之後不能人事的三皇子。”
“三皇子如今自顧不暇,又怎能強迫公主與您結親呢?”
“公主……”楚稚猛烈的咳嗽終於打斷了侍女的話:“您……您這是怎麼了?”
侍女輕輕拍著楚稚的背。
她們公主是千年難遇的美人,就連咳嗽時,泛紅的臉頰也是皎若雲霞,有著美人捧心般的易碎感。
嗚嗚嗚嗚如此絕色的金貴公主,怎麼能嫁給一個殘廢呢?
楚稚察覺到侍女的小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背,心底更是一片冰涼。
他穿書了。
穿到了自己剛接的角色——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還是男扮女裝,死期將至的那種……
“公主既然心意已決,本王也不能強求,不如就此退婚吧。”
醇厚沉穩的男低音在此時響起,語調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楚稚眸光一頓,心跳放緩了半拍。
高大冷峻的男人靜靜的坐在輪椅之中,明明是春日,流轉的春光卻半點也滲不進他的玄色衣袍之中。
他周遭凝著濃重陰霾,讓人不禁瑟瑟發抖——
本書男主塗曜,逼宮奪位,征服六國後最終實現大一統。
隻是此人有多大征服力,就有多大的毀滅力!
楚稚全身都在叫囂危險,隻想拔腿一跑了之。
可他不能!
決定他生死的,就在須臾之間!
“我……”楚稚情急之下顧不得思索:“誰說本公主要退婚?”
“公主!”侍女擠眉弄眼的暗示,落在楚稚眼中就是在瘋狂作死:“您過大禮的東西都沒收,當然是退婚的意思啊!”
本朝律例,正式送聘禮時,男方會奉送禮金和大雁到女家,謂之納征,也稱“過大禮”。
因寶華公主早已至雍國,塗曜便直接將禮送到了楚寶華府邸中……
“你們送來本公主就要收嗎?”楚稚強迫自己穩下心神,學著用作精的方式救場:“本公主隻不過是把你們的大禮退回去了而已,你們再送一次很難嗎?”
聽了前麵那句話,塗曜身後的侍衛皆是一臉意料之中的憤怒,可到最後卻都懵了。
再送一次?
寶華公主如此羞辱主子,不就是為了取消婚約嗎?
怎麼還讓他們再送一次?
“公主並未將大禮還回。”塗曜語氣冷漠的陳述事實:“而是將金子分給了宮女,將大雁扔去後院喂狗。”
塗曜坐在輪椅上輕勾唇角,他眉目矜貴,神色平靜無波,隻是緩緩摩挲拇指。
楚稚全身一個激靈——
他記得劇本裡的這個小動作,但凡男主一擦扳指,人定然就沒了!!
前後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男主摩挲扳指的速度堪比磨刀……
可見男主對他這個還未過門的未婚妻有多深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