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這幾日,塗曜能察覺到,楚稚在有意無意地避開自己。
可以說除了一些國君必須的碰麵,其餘的都是能避則避。
但塗曜倒也不在意,全由著楚稚去。
到楚的這幾日,雍國錦衣衛近水樓台,已經將楚宮情況摸得清清楚楚。
“屬下這幾日暗中走訪了不少人,旁敲側擊,倒是查出了很多隱在水麵之下的消息。”
“楚稚和公主的生母是前楚王的美人,但很快失寵,他們兩個日子也不好過,楚國後妃們善妒,互相傾軋,不少皇子或是流散於國外,或是出生不久便夭折了。算來算去,楚宮中不過隻有楚稚一個皇子。”錦衣衛道:“之後,楚稚和公主一對兒兄妹便常常借身子不好,深居簡出。屬下猜測,也許是韜光養晦……”
“楚稚和公主似乎來往並不多,據寶華公主的前侍女交代,寶華公主和您訂婚後,身子一直不太好,但之後她便被遣散到了彆處,隨著她遣散的,還有寶華公主的所有近侍宮女。”
“據說是為了給公主周遭換風水,但換了一批人服侍之後,公主的身子的確逐漸好了起來,倒是楚稚,開始一直臥床在府中靜養。”
塗曜淡淡挑眉。
這兩兄妹倒是此起彼伏,輪流在府邸休養。
錦衣衛一說他才想起,寶華在雍的這些時日,楚稚身子骨尤為差勁。
聽說都沒幾個人見他出過府。
塗曜微微眯眸:“寶華在雍期間,和那病秧子可否通過信?”
“屬下已徹查,一封也無,若信息沒有出錯,也並未有任何密信往來。”
塗曜沉吟。
若說他們兄妹之情寡淡,寶華不止一次叮囑自己,要自己善待楚稚那病秧子。
顯然是放心不下。
但若是兄妹情深,可寶華離宮這麼久,書信都不曾有一封。
甚至連詢問病情安否的都無。
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塗曜皺眉,這一對兒兄妹的關係,細節之處總有說不出的古怪。
那楚稚和楚寶華,究竟有什麼恩怨糾葛?平日又是怎麼相處?
還是要再多接近那病秧子,才能套出一些端倪。
塗曜想著心事,想著去前殿看看楚稚做什麼。
結果走至中途,便看到一個身穿粉色裙衫的身影一閃而過,躲到了假山後頭。
塗曜頓住腳步,冷聲道:“出來!”
也許知道自己躲不過,那身影總算從假山中露出了腦袋。
是一直跟隨在寶華身邊的姝兒。
塗曜冷冷打量了她幾眼:“你是姝兒吧?”
幾日不見,姝兒已經從侍女服侍改為貴女的裙衫,看那裝束,和之前的寶華也無太大區彆。
一旁楚國的太監輕聲道:“陛下,這是我們陛下新封的楚姝公主。”
楚姝福了福身子:“見過陛下。”
她心裡暗道倒黴。
自從塗曜來楚,全身上下便散發著萬念俱灰,遁入空門的氣息。
楚姝看到這一幕,倒也挺不忍的,便對塗曜能避就避。
可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偏偏這麼相遇了。
塗曜上下打量著楚姝:“你見到朕,不說訴訴苦倒倒苦水,反而還要避開?”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姝兒乍見故人,定然滿腹委屈想要傾訴,可她反而遠遠避開,倒像是心裡有鬼似的!
“就是因為出了事兒,才覺得愧對陛下。”姝兒咬唇,輕聲道:“姝兒……沒保護好公主,無顏來見陛下了。”
“所以公主下落不明,你們陛下卻封賞了你?”塗曜看了看她的衣裳,甚至還算不錯的氣色道:“你有什麼功勞?說來讓朕聽聽?”
公主身死,她身為貼身婢女,為何並無太多悲痛之意?
楚姝輕聲道:“奴婢沒什麼功勞,隻是公主出嫁前曾戲言要陛下給姝兒找個好婚事,陛下便聽到了心裡。”
“陛下和公主兄妹情深,陛下想讓公主放心,便立姝兒為妹妹了。”
“可能是因為陛下在意公主,所以才會格外在意和公主之間的約定吧。”
塗曜聽罷,久久未語。
若是這麼說起來,他倒是應該善待那病秧子。
畢竟這也是他曾經答應過的,寶華的心願。
塗曜望著楚姝越走越遠的背影,忽然開口道:“你還記得那方丈占卜的話嗎?”
“臣記得。”陸徽道:“臣也知道陛下的心意,但方丈之言,也不一儘然靈驗。”
塗曜靜默。
此次來楚,愈發覺得細節處透著古怪,倒讓他時常想起那日方丈的言語。
楚稚回了宮,本以為自己無故作嘔的毛病過幾日便會好。
誰知在宮中靜養了半月有餘,還是未見好轉。
甚至連腰身也不知為何,竟隱隱約約酸脹起來。
宮中侍疾的太醫不少,但楚稚始終未曾宣過太醫。
一是這些病痛並不十分影響生活,如今楚國事務繁忙,事無巨細都要他去把控,自然抽不出身去將養調理,二是之前的“楚稚”是孟守招來代替他的病秧子,那些脈案皆不是他的,再讓這些太醫問診,怕一來二去,再出了差錯。
他便想著,避避這風頭再說。
塗曜進殿時,看到的場景便是香爐徐徐燃燒,楚稚扶著腰身在輕咳。
瑩潤的耳尖硬是逼出了一絲紅暈。
不愧是遠近聞名的病秧子。
塗曜挑眉,望著那張和寶華相似的臉,淡淡試探道:“朕前些時日曾派了太醫過來,兄長為何婉拒了?”
那還是寶華在雍的時候,塗曜看在這病秧子是自己妻兄的份兒上,曾經差遣過太醫前來,為楚稚把脈。
但最後,都被楚稚給駁了回去。
楚稚笑笑道:“孤平日裡已有不少太醫,他們更了解孤的脈案,就不勞陛下關懷了。”
“看了這麼久的病卻未見起色。”塗曜含笑道:“要麼是庸醫無能,要麼……就是兄長諱疾忌醫,或是沒讓太醫把脈診治,或是沒有按時服藥。”
楚稚望著塗曜,他想要說什麼,卻沒忍住忽然開始乾嘔。
還好楚稚很快調整好了狀態,他臉色泛紅,再次道歉道:“失禮了……”
塗曜望著楚稚的麵色,沉吟:“朕見你莫名乾嘔了不少次,可是有了胃疾?”
楚稚點點頭:“孤的確胃常常不適……”
“朕來給兄長把脈。”塗曜笑吟吟,不由分說抓住楚稚的手腕道:“胃主,集於右手三指處……朕在軍營中也曾給自己診治過……”
他早就想探探這病秧子的身子骨兒,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般差……
指尖搭在相應的脈搏上,塗曜卻微微一怔。
的確不似自己想得那般綿軟病弱,但似乎……還不止一個脈搏?
男子有如此脈象,一般是習武之人內力重撞,所以楚稚難道是……有內力?
塗曜一怔,還沒來得及再細品,楚稚已將手腕抽了回去。
唯有自己的指尖還殘存了一絲溫度。
楚稚將手腕掙脫出來,寬大的袖子遮掩住了手腕:“孤之後會去求醫,不勞煩陛下了。”
塗曜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