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國事,楚稚這邊的當務之急還是自己的難言之隱。
這不是小事兒,還是要有信任之人幫扶自己才成。
如今龐州不在身側,他所依賴的隻有楚姝。
聽完安太醫所言,楚姝一下子就哭出來了:“陛下……”
“哭什麼?”楚稚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嘲道:“懷孕而已,又不是得了絕症。”
“都怪奴婢。”楚姝抽抽噎噎:“若是當初不用那鬆子草陛下也不至於如此……”
“好了。”楚稚溫柔打斷她:“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當時為了掩蓋特征,也是沒有辦法才那麼做的,記住,無論以後出了什麼事兒,都和你當初的做法無關。”
楚姝抽抽噎噎道:“那您要如何做呢……此事要不要給陛下說啊……”
楚稚淡淡苦笑道:“你覺得以他的性子,能接受此事嗎?”
楚姝怔住。
雍國那位性子甚是保守,就連娶男妻都覺得是聳人聽聞。
若是知曉和男子還有了個孩子……
楚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說不定雍國那陛下還會將孩子視為妖孽呢。
楚姝悄悄凝望著楚稚。
她的陛下長得宛若仙人,想必那孩子一定也長得玉雪可愛。
有她這個姨姨疼,才不能讓壞人欺負了去!
楚稚一出意外,楚國上下登時人心惶惶。
之前的這段時日,陛下和右相雖然劍拔弩張,但因為這兩股力量互相牽扯,而達成了奇妙平衡。
如今陛下受傷,本來就弱的身子想必更是雪上加霜,如同本來穩定的天平如今卻眼看失衡。
他們這些在朝廷中浮浮沉沉的人,也不曉得以後要何去何從。
大殿中。
楚稚皺眉思索。
雖然塗曜此時鼓勵他一口氣蕩滌右相,但楚稚心裡還是不太有底氣。
畢竟右相樹大根深,他不願將塗曜卷進這趟渾水。
塗曜道:“之前想要從長計議的是朕,如今兄長卻開始猶豫了。”
楚稚喝著茶道:“……嗯。”
“兄長按照朕所說的去做,定然萬無一失。”
塗曜緩緩道:“還是用兄長之前的計謀,隻需稱病不出,畢竟當兄長身子不適,這些牛鬼蛇神都會蹦出來”
“隻是右相吃了上次的虧,如今甚是嚴陣以待,所以我們想要動他,一是要放鬆警惕,二是要快。”
“讓敵人放鬆警惕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著痕跡的示弱,比如,兄長可以將京城周邊的步軍全被調入京城並故意讓右相得知。”塗曜沉穩道:“之後,兄長可以派心腹去他府中表達危難之時的倚重,傳達宴請以驕其心,從而讓他放鬆警惕。”
“他定然會赴約,等到酒酣耳熱之時,我們利落動手,不留後患便可。”
楚稚點頭道:“孤這就擬旨,按陛下所說的去做。”
塗曜望著楚稚執筆的白皙指尖:“兄長就沒有半分疑朕之心嗎?”
楚稚抬眸,眼底一片清明:“也許陛下會在旁的事上騙我,但在此事上定然不會——畢竟此事有關寶華,而陛下來楚,也是為了給寶華報仇。”
若不是寶華,塗曜日理萬機,又怎會在楚國蹉跎這麼久。
若不是寶華,縱使自己受傷,想必他也不會如此焦灼的想要拿下右相吧。
楚稚搖搖頭。
自從懷孕之後,自己的情緒倒是愈發難以捉弄了。
甚至可笑到吃起了寶華的醋。
待到事情布置好,孟守便親自去了右相府。右相倒是沒有難為,甚是客氣的接見了他,單刀直入道:“陛下病情如何了?又開始玩不讓我們探視的把戲?”
孟守歎口氣道:“這次和之前的形勢不同,陛下是真的受傷頗重,這次派我來宴請右相,也是在這危難之時倚重右相……”
“孟兄言重了。”右相灼灼看向他:“這次宴會是陛下所請,還是還有旁人?”
孟守一怔:“旁人,你是指?”
右相冷冷一笑:“塗曜他身為雍國國君,怎麼會這麼好心滯留楚國幫我們處理內政,八成是狼子野心,想要用兵不血刃的方式奪走楚國的大權罷了。”
右相道:“這次本相無論做什麼,那都是為了楚國的江山社稷不落於外人之手,孟兄一定要明辨大是大非,和本相站在一處啊。”
孟守立刻拱手道:“陛下也是此意,不論我們之前如何,那都是楚國內政,如今虎狼環伺,這次陛下特意請右相進宮,也是想悄悄商量此事。”
右相待到孟守出去後,才重重冷哼一聲道:“之前防著本相,如今還不是像個狗一樣來求本相!不是和雍國國君情同手足嗎,他這一受傷,便知道雍國那位多麼狼子野心了吧。”
右相下屬趁機詢問道:“那這宴會您去嗎……”
“去!當然要去!”右相道:“若是不去,怎麼能看到那病秧子求我的樣子啊!”
“聽說陛下還將京郊周圍的軍隊都調回了京,”下屬輕聲說道:“隻是不知目的何在。”
“也許是發現自己病越來越重,也許是覺得被塗曜控製慌神了……”右相道:“總之是外強中乾的表現,根本不用怕他,不是本相誇口,那病秧子求本相的時候,還在後麵呢!”
一波未平,楚國欽天監又傳出天降異象。
橫貫中天的月亮竟然被逆行而聚的四顆星辰遮擋,而這些星辰按照方位,皆是來自北方。
結合塗曜來楚,楚國國君跑馬墜傷,眾人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望著那扇緊緊閉合的殿門,一時之間,大家心中生出風雨欲來的恐懼。
內殿之中,楚稚懶散躺在椅上,喝著安太醫給他熬的藥湯。
這些時日他也不能走動,隻需要負責“裝病”蒙混世人就好了。
他不去想太多旁的事,便安心養著身子。
甚至一邊放出自己茶飯不進的謠言,一邊偷偷讓殿內的小廚房給他做小甜點吃。
正懶散躺在床上,卻聽到腳步聲響起,楚稚睜開眸子,塗曜的臉出現在眼前。
塗曜淡笑的看著楚稚準備好的各種吃食,語氣裡有一絲近乎寵溺的嘲諷:“兄長如此有備無患,不愧是養病養出經驗的人。”
楚稚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在塗曜心裡,他前一陣子在楚國的時日,定然是在裝病中度過的。
楚稚啃著梅子,舒服的哼哼唧唧調笑:“陛下所說沒錯,這次還有隔壁的俊俏國君作陪,這病都不想養好了。”
塗曜笑了一聲,眸光卻凝在楚稚準備的吃食上,心頭掠過一絲奇異。
酸梅乾,蜜餞,山楂茯苓糕……
花椒雞,辣子番椒魚……
這吃食不是酸就是辣,沒想到某人口味還挺刁鑽。
楚稚看著塗曜盯著自己的吃食,一下子心虛了,警惕道:“孤大門不出,唯有這麼點吃食了,陛下不會是想打孤囤糧的主意吧。”
殿內小廚房的囤貨不多,他作為茶飯不思的人,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出去采購,還準備靠這些小零嘴打發漫長的裝病時間呢!
“瞧你出息……”塗曜撚了個楊梅乾,酸到失笑:“兄長的口味倒挺獨特——朕沒有這個口福,還是你獨享吧。”正說話間,有人進殿,遞來了信箋。
塗曜看罷,麵色登時沉了幾分。
楚稚道:“是雍國之事嗎?”
塗曜嗯了一聲:“太皇太後的身子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