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產後虛弱,楚稚也隻能順理成章地呆在雍國。
但對外自然不能告知實情,也隻是說雍楚交好,想讓楚王多在宮中留宿一段時日,共商國事。
總之楚國有孟守幾人看護,倒也能正常運轉。
楚稚產後仍然虛弱,安太醫人又精細,倒是寫了不少注意事項。
甚至從用膳到入睡,都堪稱體貼入微。
楚稚看了一眼那事項,卻搖搖頭道:“你倒是下了不少功夫,但如今畢竟不是在楚國,又去麻煩誰呢?”
安太醫理直氣壯道:“陛下如今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既然他雍國百般阻攔不讓您回國生產,那自然要擔負起看護的責任,把這些事情都做到位。”
“……而且最近不是戰事已平,雍國陛下也有了不少閒暇時日,隻要他下旨……”
“你怎麼總是打他的主意?”楚稚皺皺眉,抿唇道:“我和他隻是盟友之誼,此事還是我們楚國自己解決為好……”
話未說完,門簾倏一下被掀起,塗曜俊雋英挺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他頓了頓,對上了楚稚的目光,哼了一聲開口道:“孩子都生了,還有什麼遮遮掩掩的?有什麼要麻煩朕的,說罷!”
楚稚隻是搖頭道:“沒什麼,孤很累了,安太醫,送客吧——”
說罷也不理會塗曜的表情,便擺擺手暗示安太醫送客。
安太醫大著膽子偷偷拉了拉塗曜的衣擺,示意塗曜先退下再說。
待到了殿外,塗曜冷冷道:“又有什麼要麻煩朕的,不妨直說?”
安太醫卻直覺忽略了塗曜語氣裡的小彆扭,立刻湊上去把各種要求寫滿的小紙條遞上去道:“陛下,我們陛下如今正是虛弱之時,恐怕還要您多看顧照拂……”
塗曜挑眉看了床上人一眼,楚稚鴉睫輕顫,眸子透出一股執拗。
塗曜收回目光,掃了一眼小紙條。
都是有關楚稚和兩個小殿下的衣食住行,寫下來倒是事無巨細。
“吃得樣式倒是還挺豐富……”塗曜哼道:“又是人參又是雪燕的,那兩個小東西也要幾個奶媽每日供奉著?!”
狗東西的崽子,卻要自己費儘心機養著,塗曜越想越有幾分委屈。
安太醫道:“兩個小殿下畢竟是早產,自然要悉心照料……”
塗曜冷道:“雍宮不是善堂,朕也不是菩薩,養那兩個隻會哭鬨的小東西,朕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安太醫擦了把汗道:“陛下,您放長遠看,這兩位小殿下是楚王陛下的骨肉,定然難以割舍,若是楚王的骨肉對您有了依賴之意,那楚王對您也更能親近幾分……”
“以後兩位小殿下和陛下回了楚國,那兩位小殿下吵著要見您,楚王陛下也隻能跟隨過來……隻要能得到這兩位小殿下的心,那您便是捏住了我們陛下的七寸……”
塗曜眼睛一亮,心裡雀躍不已,半晌卻捏著鼻子哼道:“聽太醫這意思,倒是要讓朕,去討好那兩個隻會哭的奶娃娃不成?!”
怎麼越想越不對勁了呢!?
安太醫誠惶誠恐道:“陛下息怒,陛下稍作關懷便可,而且孩子也很是可愛,這兩個孩子又是陛下親生,那眉眼之間定然能看出我們陛下幼時的模樣呢……”
塗曜一怔。
安太醫這些話,一字一字都打在了他心尖上。
這兩個孩子不隻是狗東西的崽,也是哥哥的親骨肉啊……
他們和哥哥,甚至和寶華都是血脈相連的,也定然有說不出的神似……
塗曜懷著酸楚又期待的心情,彆扭的去了兩個崽崽呆的東側殿。
剛一邁進去,便是一片哭聲混合著奶娘拍拍哄哄的聲音,還有一股奶香味。
塗曜:“……”
想他塗曜正是風華正茂,又身為一國之君,自己的後宮裡卻藏了個孕夫和兩個剛出生的奶娃娃。
還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塗曜一臉窩心的走進門,那些奶娘看到他,倒是嚇了一跳紛紛跪下。
塗曜陰沉著臉走向小小的嬰兒床,本想看看那兩個小醜東西,步子卻登時一滯——兩個嬰兒床皆是千年紫金木所製,上貼金箔,沉穩端方,一看便極為貴重。
塗曜定睛一看,登時氣急敗壞:“奶娘何在!這不是朕當時準備給太子的嗎?!你……你竟然敢給這兩個小狗東西用?”
奶娘嚇得不輕:“這是小武侍衛拿來的……”
“小武!”塗曜冷下臉:“這是朕給太子備下的出生禮,你明知故犯,該當何罪!”
小武跪下,卻撇撇嘴道:“俺知道這是陛下對太子的心意,但如今……您這不是也沒娶皇後……”
塗曜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那朕日後有了太子……”
“陛下真的會有太子嗎?”小武道:“陛下不是說非寶華公主不娶,那如今寶華公主生死未卜,這兩個孩子,便是寶華公主最親近的血脈了……”
“這也是楚王陛下的親骨肉,方才奶娘抱著小皇子過來,小皇子便一直望著太子的小車,稍稍遠離便哭鬨不止,屬下這才把小皇子放進去想著哄哄他也好,誰知剛放進去,小皇子便不哭了……”
塗曜本來聽著還有些動搖,一聽到是這小狗東西自己哭鬨得來的,便登時又來了火氣。
三步兩步便走到那紫金嬰兒床畔,一低頭,小枸正嗦手指呢,依稀看到塗曜了,微微點點頭表示肯定,很是滿意的笑納模樣。
氣不打一處來的塗曜:“……”
一個狗東西氣他還不夠,又來了個小畜生專門湊到他眼前活靈活現的氣他!
想起當時婚前和寶華生兒育女的憧憬,想起偷偷準備嬰兒床的喜悅,再看看如今鳩占鵲巢,躺在嬰兒床上的小狗東西,塗曜心裡五味雜陳。
塗曜冷冷下令:“來人,把他給朕挪下去!”
就算尚且沒有太子,也不能便宜了這小東西!
乳母不敢違逆,忙走上前想要把小枸抱起來,誰知剛離開那小床,小枸便眉頭一皺,哇哇大哭起來。
乳母動作一停:“陛下,這……”
聽著孩子的哭聲,塗曜竟然沒來由的心頭一疼。
但他還是冷著臉,擺擺手示意乳母快走。
小枸離開了嬰兒床,便有乳母又上前來,準備抱走小暑。
塗曜淡淡掃過那粉色的小包袱,眸光卻登時一頓,剛出生的崽子都像是兩個皺巴巴的小老鼠,可如今過了幾日,小暑的眉目便清晰了不少。
雖然還是汗津津濕漉漉的,卻比那邊兒嚎哭的小狗東西順眼不少。
也許畢竟是女孩子,也許這畢竟是楚稚的骨血,望著小暑委委屈屈的小臉蛋,塗曜便覺得自己太過嚴苛了。
剛剛出生的小女孩,聲音那麼稚嫩纖細,哭起來倒是讓人心疼。
“住手。”塗曜冷哼道:“朕讓你們動公主了嗎?!”
那些乳母一怔,忙把小暑放回紫金木的嬰兒床上。
塗曜踱了兩步,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沒有按捺住仔細看向嬰兒床上的小公主。
眼眸明亮如水,含著眼淚抽抽噎噎的望向自己。
“受委屈了?”塗曜難得流露出一絲慈父的情緒:“還是想在這張床上睡?”
小公主用小手無意識的抽抽噎噎的擦著眼睛,看上去倒像是在附和點頭。
塗曜唇角輕輕上揚,倒是來了幾分興致,他俯身將小小的公主抱在手裡,繈褓裹著的小身子竟然異常的柔軟。
塗曜伸出手指輕輕逗弄著小公主的臉頰,心裡一片柔軟:“彆哭了,想睡哪兒就睡哪兒,一個床又不是什麼大事兒?”
塗曜親手把小公主放進嬰兒床中,麵帶微笑審視著。
剛出生的孩子都長得幾乎是一個模樣,但小暑的眉眼卻極為標準清麗。
更為關鍵的是,和哥哥,甚至寶華……都有幾分隱隱的相似。
塗曜正貪婪審視小暑,一聲聲不合時宜的哇哇哭聲越來越嘹亮。
“小殿下在那邊兒的床上哭呢……”那奶娘焦灼道:“陛下這……”
小殿下本就喜歡這紫金木床,卻被塗曜放置在了另一側的大床上,這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按理說也不曉得這些床的分辨,但卻哭個不停。
“哼。”塗曜冷冷道:“哭幾聲怎麼了?你越遷就他,他就越放肆。”
哭聲擾得小暑眉心一皺一皺,看得塗曜心裡便是一抽一抽的疼。
這小狗東西自己哭倒是也罷了,惹得小暑流眼淚,那自己便看不下去了。
塗曜走到小枸身邊居高臨下的擰了一把他的臉蛋:“你要再哭,朕就讓你哭個夠。”
小枸察覺到了來者不善,打著哭嗝,肉乎乎的小拳頭還揮動著想要反抗呢。
塗曜哼道:“安安穩穩的彆鬨人,還能看在你爹的份兒上給你口吃食,這麼小就敢覬覦朕留給太子的東西,長大以後豈不是要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