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塗曜說出的字字句句,又是如何讓他一顆心寸寸成灰的?
塗曜望著眼前的楚稚胸口登時又是一緊,也許是夜色朦朧,水汽氤氳,他總覺得今夜的楚稚如霧裡開花,和他相隔雲端,讓他瞧不清,看不透……
塗曜再也顧不了許多,扣住楚稚纖細的手腕,將人一把拉進自己的懷中。
還未等楚稚回過神,冰冷的唇已經瘋狂的貼在了自己唇瓣上。
塗曜眸泛猩紅,如著了魔的獸類般將他狠狠箍在胸前,拚命的啃咬他的唇,直到有了淡淡的血腥味,才順著唇移到了臉頰,隔著脂粉親他的臉頰,用力之大,像是要親掉他此刻的假麵。
“夠了!”楚稚忍無可忍,聲音低啞道:“陛下,還請自重!”
為他們祝福的燈盞還懸在宮闕之上,簌簌花瓣落地無聲,兩人四目相對。
“陛下既然做了決斷,又為何如此?”楚稚眸中通透冰冷:“孤已遵照先前約定,以寶華身份相陪為陛下解圍,如今陛下也獲取了天下的聲名……”
“朕要的不是天下聲名!”塗曜將楚稚緊緊箍在懷中,灼灼看向他的眼眸:“青史上太多君主美人,少了我們又能如何?從古至今,還從未有過兩國君主定情相守,阿稚,就讓我們當第一人吧。”
不待楚稚開口,吻便鋪天蓋地的襲來,落在他的眉梢眼角。
輾轉深情,一如昔年。
楚稚望著那曾經出現在夢裡的眼眸,唇角牽起自嘲的笑意:“陛下,你喝醉了。”
他還記得,就在半月之前,塗曜親口說,情願此生未識。
“朕清醒得很,”塗曜撞向楚稚的目光,喉頭微微哽咽道:“朕就是在親你,在親楚稚。”
“是嗎?”楚稚仰視塗曜,輕輕一笑:“向來冷靜自持的陛下,怎麼可能會親一個男人?”
“男人又如何?”塗曜眸中有冰涼劃過,他聲音哽澀道:“朕……朕這幾日睜
眼閉眼都是你,最開始的時候朕喜的是寶華,但寶華是你,阿稚是你,朕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隻有你一個,朕今夜才轉過心思,才曉得你在雍多驚慌多煎熬……
“朕不止喜歡眾人麵前的寶華,更疼惜暗影裡的阿稚。”塗曜將楚稚緊緊抱在懷中,瘋狂親咬他的唇瓣,喃喃道:“傻瓜,就算你是妖,是魔,朕也不會放手的。”
除了最初聽到消息後的憤怒,他一直這麼想的。
那樣深愛過的人,怎麼能割舍呢?
隻是出於微妙的心理,想讓楚稚再對他多示好,多低頭。
可塗曜如今才曉得那些事情多麼浪費時辰——他和他已經隔了那麼多的時日,相見不相識,蹉跎好年華。
他一日都不要浪費了。
楚稚心中的酸澀,隨著唇上的血腥味漸漸蔓延:“多……多可笑……”
塗曜所說的話,是他曾經做夢都在盼望的話。
他渴求過,渴求坦白的那一日,他的愛人可以堅定的將他擁在懷中,撫平他穿書以來所有的忐忑和惶恐。
然而並沒有,半月之後,再聽這些話,心頭卻如同冰封般,早已沒有了波瀾。
楚稚任憑塗曜發狂一般親他,隻是仰著頭,不哭不鬨,乖巧又悵惘的望著天際。
“彆演了!”塗曜顫抖將他摁在闌乾上,夜風簌簌吹動袍擺:“你不是楚寶華,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陛下不願看孤如此是嗎?”夜色下,楚稚仍含著一抹從未變過的笑意:“可今夜,不是陛下親自……請孤來演的嗎?”
“你……”
塗曜心中一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幾乎覺得楚稚如此說,是故意報複自己了。
塗曜沉沉閉上雙眸。
是他錯了。
是他在□□上永遠慢半拍,那麼多事趕在了一起,他習慣了以最快速簡潔的方式處理……卻出了這麼個覆水難收的餿主意。
楚稚也是一國之君,也……有他的驕傲吧。
望著燈火下扮成公主模樣,宛如提線木偶般的楚稚,塗曜胸口驀然一酸。
塗曜靠在楚稚肩上,輕聲道:“從今夜起,往事便一筆勾銷,以往的種種……朕都儘數原諒你了,從今後,隻有塗曜和楚稚,等收複了江山,咱們再舉辦一次盛會,煙火比這次的更璀璨,觀禮的百姓更多……到那時,隻有阿稚和塗曜,好嗎?”
他再也不要讓愛人以假麵示人了。
他隻是渴望和他站在一起。
身份是天子也好,庶民也罷,麵對的是祝福也好,是謾罵也好。
隻要身邊是楚稚便好。
塗曜在心裡暗暗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
等到江山在握,他不會虧待他的阿稚的,他要像從前那般,將他捧在心尖兒上。
塗曜靜靜倚在楚稚肩頭,一將軍模樣的人卻匆匆走來,頓了頓還是稟道:“陛下,烽火台的二十四位守將已經到齊了,您看……”
塗曜的情緒已迅速平複下來:“朕知道了。”
他的額頭抵在楚稚肩上,貪婪的深吸了幾口愛人的味道。
早就習慣了身邊有他,隻有抱著才會安心。
沒關係的。
他門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虧欠也罷,誤會也好,時間都會撫平的。
“說好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塗曜最後在楚稚耳邊道:“朕還是喜歡你,阿稚,你吃定朕了。”
說罷這句話,塗曜眉眼便漸漸褪去情意,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冽。
他隨那人一同離開,步履匆匆,挺拔的身影愈發沉穩篤定,夜色裡,袍擺下威嚴的龍紋格外灼目。
英姿煥發,
貴氣逼人。
此一去,他便是天下之主,隻是那個夏日,對他炙熱纏綿的青澀少年,卻似乎越走越遠。
楚稚望著塗曜遠去的背影,唇角緩緩上揚,他的聲音低啞空靈:“但陛下,我好像真的不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