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福,書房角落裡的計時西洋鐘指向辰時,發出一陣叮當脆響。
在這清脆的響聲裡,韓以驍淡淡出聲,“有消息了沒?”
他問著韓總話,手中狼毫筆不停,流暢的在澄心堂紙上處理著公務。
韓忠茫然了一下,“侯爺,什麼消息?”
韓以驍手中的羊毫筆頓住,抬頭,細長的眼尾裡,蹦出一道冷光,銳利掃過來,“韓忠,你跟著我幾年了?”
韓忠心裡一咯噔,“七年了。”
韓以驍猛的將羊毫筆摔在筆架上,啪一聲脆響,“如果我沒記錯,你四年前就升了府上年的管事,做了三年,怎的還不及寶叔一半?”
韓忠額上都是冷汗,韓以驍口中的寶叔,是這長寧侯府前任總管,是韓景譽的心腹,也是他韓忠的師傅。
韓忠猛的跪下,“侯爺恕罪。”
“跪到你想起來自己錯在哪,應該怎麼做再來找本候。”
韓以驍冷冰冰的撩下這句話,甩了袖子出了屋子,自有小廝上來打了傘,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
韓忠筆挺跪在地上,直到韓以驍的身影消失在長廊裡,依然不敢有絲毫懈怠。
鐘語芙這個當家主母不在府上,提著燈籠引路的小廝便也沒問路,直接往韓以驍自己的院子立雪堂去。
“給本候,你們都下去吧。”
韓以驍拿了燈籠,也沒要傘,轉角,往沉香小築而去。
這個點,下人多數都歇息了,沉香小築,因著鐘語芙不在,院子裡黑漆漆的。
韓以驍有些不適應,以往,這院子裡燭火特彆多,很遠就可以看到這邊亮堂堂的光。
鐘語芙的影子投在牆上,褪去那一份淩厲,燈光下的她,神情柔和。
他眸光暗了一分,她對所有人都溫和,隻有對他的時候,神情乖戾,張口就是嘲諷。
他朝下人要了火折子,一盞一盞點燃,看著屋子裡亮起來,心裡終於舒服了一點。
走進內室,被褥已經新換了一套,熏了鐘語芙最喜歡的香。
他捏起被子靠近鼻尖,驀的,又響起白日裡那銷魂入骨的滋味。
隻是這樣想著,血脈就噴張起來,胸腔裡一陣躁動。
“侯爺。”
素蓮闖了進來,帶著哭腔,“您快去看看吧,小姐愈發燒的厲害,這會子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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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哥哥,你彆走,彆走……婉兒好怕……”
蘇婉躺在床上,比之下去見的時候,此刻,麵色潮紅的厲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臉枕在他掌心,兩隻柔弱無骨的手抱著他的小臂,死也不鬆。
嘴裡不時發出難受的嚶嚀聲。
韓以驍驚的往外抽手,原本漸漸陷入睡眠的蘇婉卻猛然驚醒不安,嗚咽著呢喃,“驍哥哥,彆走,彆走,婉兒害怕。”
韓以驍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陷入未知恐懼的蘇婉臉上,看著有些稚嫩,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自小時候那樁意外之後,蘇婉隻要生病發燒,就整夜整夜握著他的手,否則就哭鬨不安。
他自小父母雙亡,蘇婉雖說是表親,但一隻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他,給了他親人一般的溫暖,這一點,是韓景譽都不曾給過的。
從小疼著長大,他自然也舍不得,默了默,又把手遞過去。
好在這次,蘇婉不再把臉貼上來,隻是和以往一樣,握住他的一寸指節。
再次握住他的手,蘇婉很快就安寧睡過去,屋子裡隻有素心不時擰著帕子,給蘇婉敷冰帕子的身影。
韓以驍手裡卷著一本書翻看。
窗外,落雪撲簌簌下了一整夜,天將明之時,蘇婉的燒終於退下去,韓以驍抽出手,給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離開。
出了院門,韓忠小跑著走過來。
他噗通一聲跪下,“侯爺,奴才想通了。”
韓以驍手背到身後,眯眼看著韓忠頭頂,等著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