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倒是還有兩個庶妹,三個庶弟在,年歲差的多,鐘語芙和她們並不是很很親近。
韓以驍進來的時候,鐘語芙正和鐘語桐玩著雙陸。
戚薇琳坐在一旁撥弄葡萄喂給鐘語芙吃。
雙陸是一種棋盤遊戲,擲出的骰子點數就是在棋盤上可以移動的步數,這幾乎就決定了一局的勝負。
鐘語芙擲出了一個兩點,而剛剛,鐘語桐擲出的事五點,鐘語芙立刻又撿起骰子,“這次不算,我是不小心拿滑了,我重新擲。”
鐘語桐瞪著眼睛,摁住骰盅不撒手,“阿姐,你怎麼還耍賴?”
鐘語芙晃了晃自己包著帨巾的左手,很是理直氣壯,“我手受了傷,氣力不濟,一時拿滑了也是有的。”
鐘語桐轉過頸子看向戚薇琳,嗔怪道,“阿娘,你快看看,阿姐又耍賴。”
戚薇琳剝了葡萄皮遞給鐘語芙,鐘語芙頭歪過來,就著戚薇琳的手吃進嘴裡。
戚薇琳這才側過頸子看向鐘語桐,“你阿姐不是耍賴,就是手受傷了沒力氣。”
“……阿娘你偏心。”鐘語桐撅著嘴,天真爛漫。
“你才知道啊。”戚薇琳安慰似的摸了摸鐘語桐後腦勺,“習慣習慣就好了。”
鐘語桐:“……”
鐘語芙笑嘻嘻補一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阿娘撿回來的。”
鐘語桐:“……”
她扔了棋對著鐘語芙一陣猛撓,鐘語芙咯咯笑著躲,戚薇琳笑著看兩個女兒鬨。
韓以驍和鐘東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鐘語芙笑顏如花,明媚似驕陽。
他看的怔楞住。
這樣的笑容,每年年關之時他都能見到,韓景譽從外歸來,鐘語芙的笑容也是這般溫柔美好。
一對上他,總是爭吵。
他廣袖中的手徒然收緊,捏著瓷瓶的骨指發白。
倒是鐘東霖,被這屋子裡的笑聲感染,唇角漾起慈愛的笑容,摸著下巴的山羊胡子走進來,“鬨什麼呢?”
鐘語芙下意識轉頭看過來,看到韓以驍的一瞬間,笑容凝滯,立刻收了,和鐘語桐乖乖行禮。
戚薇琳放下葡萄,快速擦乾指尖的手,下塌朝二人見了禮,“夫君,姑爺。”
鐘東霖虛扶她臂膀坐到塌上。
鐘語桐笑著出聲,“爹爹,我在和阿姐下棋呢。”
鐘東霖看向鐘語芙抱著帨巾的左手,“芙兒,姑爺朝皇上討了珍貴的禦藥,你這手必然不會留疤。”
鐘語芙還是那副淡淡神色,輕輕嗯了一聲。
鐘東霖從鐘語芙冷淡的麵色上大概也瞧出幾分,又講了幾句,便攜著妻女出了閨房,把房間讓給二人。
鐘東霖一走,鐘語芙繃著麵色,也沒理韓以驍,自顧自走兩步,走到床邊的搖椅上躺下,看向窗外。
韓以驍也不生氣,走過去,撩起下擺,坐到旁邊繡凳上,抬起起她搭在扶手的左手放進掌心,聲線晦澀而沉,“我給你上藥。”
鐘語芙沒躲。
他解開她手上的帨巾,猙獰醜陋的疤痕呈現在眼前。
他見過無數腐爛猙獰的傷口,早就麻木了,鐘語芙的傷口,和死牢你,戰場上的傷口比,實在不值一提。
可他的心臟卻是猛的抽痛一下。
他擰開瓷瓶,輕緩的上了藥,又重新包紮起來。
鐘語芙依然不說話,眯著眼,看向外麵黑沉沉的世界。
韓以驍也沒說話,隻看著她的側臉。
靜謐良久,韓以驍好脾氣的起身,“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回身,鐘語芙麵上沒有任何波動,輕晃著搖椅,薄薄的眼皮垂下來,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投下一層淡淡的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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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鐘東霖伏在案首間處理公務,聽見小廝推門進來稟報,說是鐘語芙來了,他詫異的一下,親自到屋外將鐘語芙迎進來。
“這麼冷的天,你這手上還有傷,怎的跑過來了。”他絮絮叨叨的念道,“有什麼事讓小廝丫鬟跑一趟就是,為父還能不去看你。”
通常情況下,人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都格外疼愛,在第一個夭折的情況下,鐘東霖便格外疼惜。
他欣喜有,愧疚有,期盼也有。
當頭一次抱到那柔軟的不像話的小身子,他是那樣珍惜。
而鐘語芙又是那樣玉雪可愛,即便後來年年都有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出生,他的父愛幾乎大半傾注在鐘語芙身上。
鐘語芙看晃了晃手裡的手爐,“爹爹,又是披風又是手爐的,真的不冷。”
鐘東霖吩咐小廝上鐘語芙喜歡的葡萄飲子,又寵溺的拉著鐘語芙的手坐到塌上,“什麼事急巴巴的朝我書房來?”
對比頗為嚴厲的戚薇琳,鐘東霖從小就是個對她有求必應的慈父,論起來,鐘語芙對鐘東霖比戚薇琳要更親昵一些,撒嬌親昵都是常事。
昨日從戚薇琳那邊知曉了真相,為人婦的鐘語芙感同身受,便對鐘東霖的親昵生出了一點排斥。
她無聲避開鐘東霖的手,朝書架處走,掃著上麵一摞摞的書道,“爹爹,我來找你借一樣東西。”
鐘東霖寵溺的拍她腦袋,“你這囡囡,說什麼傻話,要什麼直接拿就是。”
鐘語芙說:“西域以外的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