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斬了宗親手,滿朝嘩然。
到朝廷假期結束,據傳,皇帝禦案上彈劾韓以驍的折子據說有一人高。
許多人以為韓以驍這般高調跋扈,皇帝會就著這個機會,沒成想,韓以驍拿出了慎郡公府上在潭州侵並良田上千畝,並且逼死人的把柄。
最後的結果是,慎郡公整個府上都被抄家,削了皇族身份,淪為平民。
短短六日時間,就抓住了一個根基深厚的宗室皇親的致命把柄,朝臣對韓以驍的手段再次有了新的認知,愈發存了和長寧侯府結交的心思。
又過了一段時間,綠蘿和綠翹修養了一個月,臀部的傷終於痊愈。
這日,倆人再來房中當值,鐘語芙將丫鬟都譴出去,坐在上首鎏金烏木圈椅上,揉夷斜斜搭在扶手,她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不曾留下一點疤。
她笑眯眯看著兩人,“綠蘿,綠翹,我想把你們許配給韓忠和韓祺,可好?”
綠蘿和綠翹皆是一驚。
綠蘿先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到她膝前求道,“姑娘,我不嫁人,我想守著你。”
鐘語芙長到兩歲的時候,戚薇琳親自在十六個家生奴才裡麵挑選的二人做鐘語芙的玩伴,那時候,她們倆也不過五歲。
真真是看著鐘語芙長大的。
名義上說是仆,私心裡,說是護著一個年幼的妹妹也不為過。
雖然鐘語芙最近很得韓以驍的寵愛,可是她知道,她的姑娘不是這樣沉默寡言,上了一層凍似的人。
如今和誰都不親近,總是冷冷清清的。
她是愛笑愛鬨,喜歡玩樂的人啊。
她的姑娘過的不好,她怎麼可以隻顧自己呢?
綠翹也跪到鐘語芙另一隻膝側,“姑娘,我也不嫁人,我就待在姑娘身邊。”
鐘語芙輕輕拍兩人的手背,“你們還不明白嗎,在這侯府,你們就是我的軟肋,是他可以逼迫我的利器,韓忠和韓祺都是他的心腹,不會拿下屬的家屬撒氣。”
“你們嫁了人,我才無後顧之憂,你們懂嗎?”
綠蘿還是搖頭,“姑娘,我跟著你,不怕死。”
綠翹也跟著道,“姑娘,我答應過老夫人,就算是死也會陪著您的。”
鐘語芙搖頭,“不,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我會好好活著,你們也好好活著,我們要比任何人都要活的好。”
“所以,你們安心去過自己的日子,才是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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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綠蘿,綠翹這樣的死契丫鬟,婚事便是完全掌握在鐘語芙手中。
鐘語芙還是先問過了綠蘿綠翹,又譴了韓忠和韓祺倆人來問。
綠蘿和綠翹倆人姿色在女使當中本就拔尖,又是鐘語芙這個主母身邊的一等女使,倆人自然沒有任何不願,相反,都歡歡喜喜的應下,當即便掏了身上的東西做信物。
鐘語芙心中寬慰。
鐘語芙將倆人的婚事定的很緊湊,放在月底,於是鐘語芙忙碌之餘親自給倆人備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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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策的效率很高,過了年,便已找到了一座合適的礦山,早兩年一個富商投過的,表麵的礦石已經被開采去了一半,再過不久便能踩到礦,因生意上出了意外,不得已這才折價轉賣。。
已經立春,午後融融暖光若輕紗,透過廊下篾簾細密的縫照進來,落了一片光點在酸枝文檀幾上,隨著清風微微晃動。
叉竿撐著摘窗,四扇門皆敞開,紫檀和畫月立在門外兩側守職。
鐘語芙纖纖十指卷著邸抄邊,一目十行。
儲策立在檀幾前,目光半垂落在地上,“在下尋的這位探勘礦山的師傅頗有來曆,曾相中的礦山,六成皆是好礦,之前於太歲家押中的礦便是這位師傅所選,斷言再踩上幾個月,下麵必是好礦。夫人若是想投,這保人已在上京,可親自一看。”
這些都是頭礦山必要有的手續。
鐘語芙指尖在邸抄了輕點,“對方開價多少?”
“90萬兩白銀。”
儲策又補了一句,“這麼大筆數字,幾乎是大半的流水資金,怕是得侯爺親自同意。”
鐘語芙點點頭,“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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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茶樓和鑫金茶樓坐落在一條街上,裝修雅致,上京的權貴皆喜好來此處,也正因如此,這裡的乞者也多,尤以小孩多。
鐘語芙帶了冪蘺,裙鋸掃過馬車,便有幾個摞釘堆疊,臉上灰撲撲的孩子可憐兮兮的乞求,“好心的夫人,賞點吃的吧。”
儲策抓了一把碎銅錢打發,小二哈著腰迎上來,利索將鐘語芙迎入包廂。
這是一間方便高門女眷的專用包廂,紅木彩雕折屏在裡間隔了一塊空間出來,鐘語芙坐到裡間,摘了冪蘺,問了一些礦山上的事。
保人是個年約四十的精瘦男子,眼裡閃著精光,探測礦山的匠人師傅一身月白道袍,蓄了山羊長胡,看著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
包廂在二樓,摘窗用叉竿支著,忽的,樓下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並一些喧鬨。
鐘語芙側了身子朝外間看過去,
挺括的官道上,雙馬車駕,車廂外壁整個渡了一層金,車廂頭子上,一妙齡女郎亭亭而立,櫻桃紅纏枝對襟半袖慢束蘿褥,雪白修長的頸子白花花露出來,月白色鳳尾裙細褶疊疊蔓蔓,外罩薄透香雲煙籮紗,浮動間如枝蔓搖搖落落。
她纖纖素手一把一把撒著錢幣,不僅是乞者,亦有不少粗布百姓躬著腰垂頭在地上,相互推搡著爭相撿錢幣。
有倆男子握上同時握住銀殼子兩端,誰也不讓,欺壓著扭打成一團。
女郎掩著帨巾在唇畔,懶懶靠著車相璧,沒了骨頭一樣,婀娜纖軀如柳枝輕顫,玉顏盯著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人,咯咯輕笑。
儲策目光亦流轉過去,瞥見鐘語芙眼中的不解,出聲解釋,“此女子乃是靈虛閣的花魁方凝如,撒錢引人爭搶,乃是她的癖好。”
原來這位就是那靈虛閣的奇女子。
鐘語芙目光又落回方凝如麵上,須臾,待收回視線,站在馬車上的方凝如似是感應到了鐘語芙的視線,流光轉眄而來。
倆人的目光隔著空氣相撞。
鐘語芙朝她略一頷首,收回視線。
鐘語芙並未將此插曲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