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又沒有親到你。”
直到這時,蘇懋才後知後覺注意到,他們的臉挨得很近,呼吸交錯,有種纏綿錯覺,太子瞳孔裡倒映著他的臉,驚慌,失措,全無平日穩重……太子眼裡,滿滿都是他,隻有他。
自己眼底大概也一樣。
沒有親到……
好像這時候最容易注意的,的確是這種事?
“在這裡等著,乖一點。”
太子揉了下他的頭,手撐地借力,整個人飛縱起身,返身與刺客再戰。
風過處劍鳴,草動處血落。
蘇懋終於明白為什麼太子剛才並不急著走,因為這裡,就是一個極好的埋伏暗殺之所!
草高風動,聲雜人現,因為視線遮掩,彆人並不會看到遠處的自己,方便太子一人施為,又因枯草繁多,隨便一踩就有聲音,太子一人反倒方便,對方人數越多,越容易顯露位置所在。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以往蘇懋隻會這樣的詩句有向往,品味其內的男兒豪情,未曾想有朝一日,會親眼看到。
太子並不是劍客,也不是刺客,他身上有皇家貴氣,有君子風儀,可也因上過戰場,有血殺之勇,熱血之狂,他身上糅雜著一種彆人不曾有的氣質,優雅,也狂野,熾烈,又凜冽。
他果然不需要慌張,不需要彆人私下策劃幫忙,他有足夠實力,應對麵前這一切。
蘇懋滿目都是太子身影,心臟狂跳,亂的靜不下來。
一戰畢,風裡卷著血腥味,草葉滴落著血跡。
太子看到袖子上沾的血點,略有些不滿的皺眉,不過僅隻片刻,他扔了刀,走到蘇懋麵前。
蘇懋蹲在地上,因剛剛存在風險,他不想拖後腿,怕站起來被來人看到,一直蹲著,蹲的腿有點麻,一時站不起來。
此刻陽光燦爛,風已經吹散了血的味道,太子逆光而站,似天威湟湟,不可直視。
太子蹲了下來,指尖輕輕點了點蘇懋眼睛:“如何,還沒看夠?”
蘇懋有點不知道該驚訝太子此刻不優雅的姿勢,還是調侃的神情話語,這兩樣不管哪一個都讓他非常意外,和印象裡的太子一點都不一樣。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很奇怪,每一幕都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超出了平時的邏輯框架。
他下意識誠懇點頭:“是有點沒看夠,殿下英姿神武,令人心向往之。”
有點太帥了,不過也太快了。
一句話說完,他眼睜睜看著太子靠近,唇瓣微暖。
太子親了他!
蘇懋眼睛倏的。寓言。瞪圓。
太子仍然一派從容:“那這樣可夠?”
蘇懋愣住,太子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才是瘋病,剛才殺瘋了?
太子指尖滑過他的臉:“孤觀你方才,那一跤——好像很遺憾的樣子。”
因為剛剛那個意外的沒親到?誰會遺憾這個!
蘇懋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可不能隨便冤枉人!
“唔,那就當孤是好了。”
太子手退回來,乾脆利落轉身:“走吧。”
蘇懋:……
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太子帶著他走過草叢,越過一地屍體:“此人已死,日後不必擔心。”
蘇懋認出了太子說的是誰,是那個站在背後,以秘密要脅,讓他刺殺太子的人!他剛剛聽出聲音後,記住了這人穿的衣服!
“殿下知道……他找過我?”
太子卻很淡定:“他讓你刺殺孤?”
“殿下既然知道,還允我伴在身邊?”蘇懋沒辦法不意外,“怎麼可以如此不把性命當回事!”
是想死嗎?!
太子看著他,眸底映著陽光,有股彆樣澄澈之感,似琥珀微暖:“你不是沒動手?”
“殿下試過我……”
蘇懋想起初見情景,想起這些日子的相處,信任不知從何時,一點點搭建,直到現在:“那殿下可知對方是誰?”
“不知。”
太子見他停下,拉住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到孤麵前的,大都沒安什麼好心,對方到底是誰,孤並不在意。”
早就習慣了。
蘇懋:“殿下不知,還殺了人?這種人不應該留個活口,好好問話背後之主麼?”
“沒必要,也問不出來。”太子聲音慢條斯理,倒沒有太多不滿和氣憤,“這種死士源源不斷,舊的死了,新的會來,總歸不過是孤那幾個兄弟,或者哪位後宮娘娘,沒什麼大礙。”
“殺了他們的主子,就不會有他們了。”
這話說的有點霸氣啊……怎麼能就這麼雲淡風輕的,說出這麼嚇人的話呢?不愧是太子。
蘇懋想了想,感覺還是有點不對勁,這些人為什麼這麼明目張膽,還找在這種時機?來人多是多,武功也不錯,但若真想殺太子,會知道太子實力啊,這種沒有辦法必殺的事,有必要做嗎,反而會暴露自己的啊。
莫非……狗急跳牆?
他腦子急轉,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馮貴妃?殿下之前說送了她禮物,是什麼禮物?”
太子:“細作。”
蘇懋:“細作?奸細?”
太子:“北方敵國亡我之心不死,上次大戰過後並未消停,一直試圖在京城安插暗樁。”
這種想法蘇懋倒是理解,兩國交戰,方方麵麵都會滲透,敵國如此,自己這邊也一樣,敵方國都估計也有自己家的探子,可凡所隱秘之事,操作起來必將困難,每往前一步都阻力滿滿,他國細作和自家宮妃有關,豈不意味著……
“對方的釘子埋進了皇宮裡?”
太子:“你道皇上當年為何南逃,南逃又是否真的順利?”
“莫非皇上遇到過危機……”
蘇懋心下大驚,當時戰局危重,敵軍都兵臨城下了,天子南撤隨時秘密進行,也難逃痕跡隱現,莫非當時雙方也有過戰鬥,天子方不敵,對方也沒勝,畢竟到了中原腹地,追殺艱難……所以雙方兩敗俱傷,交換了條件?
太子略掀唇,話音諷刺:“細作大約自那時起,有了留在京城的第一人。”
蘇懋想的更多:“殿下說馮貴妃今日寵冠六宮,獨得皇上厚愛,並不是自身才情,或者皇上真愛,而是另有原因,莫非就是這個?”
太子:“皇上南下時,身邊伴著的,唯有寵妃馮貴妃。”
蘇懋懂了,所以馮貴妃拿捏著皇上把柄,一國天子,竟然和敵國細作做條件交換,得是多丟人的事,怎麼可以被彆人知道?
可也不對……
“那之後殿下破軍,京城大安,皇上回來後,為什麼不把那些細作殺掉?”
由著這些人發展壯大,豈不是更危險?這些人才是秘密根由。
太子:“因為他不知道。”
蘇懋:……
“他以為已經殺掉了?”
“嗯。”
蘇懋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那這馮貴妃,在暗地裡乾了不少事啊……
太子:“此間之事細節尚未理清,稍後孤會跟查,不必過於糾結。”
蘇懋點了點頭:“是。”
他看著太子融在陽光裡的側影,心說還是這位厲害,明顯不是因為案子看出來這麼多,很多計劃提前部署在了彆處……但本案牽扯頗多,他好好破案,許能幫得上些忙。
想著案子,想著案子裡的相關人,突然腳步頓住。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醉香樓,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當時沒有抓住,現在他想到了!
“殿下,勾蕊可疑,我們當細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