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章皇貴妃和馮嬪為了皇上服用丹藥的事,在太後那裡吵了起來。
“……氣勢洶洶的,眼神都透著犀利,我一看就覺得不對勁,這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啊,怎麼可以錯過!”
薑玉成拉著蘇懋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太後住的暖帳邊,圍著轉了半圈,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拉蘇懋蹲下。
蘇懋:……
這是要偷看?
薑玉成小心的往裡麵瞧了一眼,壓低聲音小聲說:“當然要悄悄看啊……現在讓人稟報,豈不是打斷了兩位娘娘的氛圍?要是她們不吵了怎麼辦?”
蘇懋心說好吧。
結果剛藏好,就被太後身邊的老太監發現了。
因四皇子命案一事,護衛排查越發嚴格,太後身邊都是什麼人,能從上一代宮鬥中殺出,安全無虞的走到現在,能是什麼省油的燈?
薑玉成卻根本不怕,見人視線看過來,又是豎食指在唇前比噓,又是殺雞抹脖子的警告,總知道小郡王今日就是要在這裡偷聽偷看,誰都不許出聲!
而那老太監竟然也隻是麵容慈祥的笑了一下,似乎沒發現他們兩個一樣,該乾什麼乾什麼。
蘇懋:……
怪不得小郡王脾氣無法無天,什麼都不怕,合著並不是隻是被長公主慣出來的。
今日天氣晴好,陽光燦爛,太後的暖帳開了窗簾,門簾也巧妙地掀起一部分,中間以透紗屏風相隔,保證不被寒風吹襲,帳內炭暖的同時,還能看到鋪在地上的陽光碎金,讓人心情舒暢。
門窗開的這麼敞亮,全無遮掩之意……太後大概也沒有考慮,兩個宮妃會不會被彆人看到,要不要替人遮醜。
“……今晨一大早起床,皇上就不舒服,茶未飲,飯無味,處理政務都沒什麼精神,太醫針灸都沒好一點,原來是丹丸沒有了……”
馮嬪沒了貴妃之位,依製很多衣服首飾不能再穿著佩戴,比如專屬皇室的明黃色,衣裙選擇方麵也非常窄,不能穿整身的明黃宮服,多少會減了氣派,可誰知這點限製根本不影響她發揮,她身材妖嬈,相貌豔麗,一雙狐狸眼風情萬種,去了端莊的明黃宮服,身上添了其它顏色,反而更加嫵媚動人。
降為嬪,不但沒壓下她的氣焰,反而讓她更好發揮了?
她說話神態拿捏的非常好,語速不疾不徐,給人一種她隻是在陳述事實,並沒有任何告狀挑釁的意思:“……皇上平日裡習慣,身邊的人都懂,一時短了,做那丹丸也不甚花工夫,誰知派人去皇貴妃那裡取藥材,皇貴妃卻沒給,還支支吾吾的,也沒給個原由,不知要拿那些藥材做什麼,莫不是自己留下來,要喂給誰?”
話音看不出告狀挑釁,卻十足十含沙射影——昩下來給誰,給你兒子吃麼?果不其然,人給吃死了呢。
同在後宮,這麼多年下來不知鬥了多少場,章皇貴妃能看不出馮嬪隱意?怒氣叢生,又不好幫對方挑破,隻能按捺下情緒,一派端莊高貴——
“妹妹有所不知,丹丸那種東西怎可常用?食的多了,身體怎麼受得住?你我雖不是朝臣,不懂那國家大事,可同為宮妃,也當知曉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時候不可一貫媚上邀寵,忠言逆耳,卻也還是得勸一勸的。”
格局一下就上去了,把對方壓的有多小氣,她自己就有多大氣。
馮嬪美目流轉,歎了一聲:“妹妹倒是不如姐姐這般看得開。丹藥雖然含了一個丹字,卻也還有一個藥字,總歸是能催發人體康健的,哪有人生了病,什麼藥都不用的?皇上不用那丹藥,飯不思,茶不飲,沒了精神頭,折子都批不了,將來還不知會怎樣,妹妹不比姐姐,膝下有子萬事足,妹妹沒有任何牽累,隻知國不可一日無主,妾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是妹妹的天,是天下人的天,可是一點都馬虎不得的。”
繼續含沙射影,少扯什麼大義,你不想配合皇上用丹藥,就是想害皇上,害了皇上,位置留給誰,當然是有兒子的你自己,你我二人到底誰其心可誅?
蘇懋單是聽著,就深深體味到了說話的藝術,後宮女子在這方麵,堪稱翹楚。
再看太後,她滿頭銀絲,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眼睛裡看不到太多老人的渾濁,更多的是安靜,是曆經歲月滄桑後後沉澱,兩個兒子的女人在她麵前又是告狀又是上眼藥,她表情始終平和如一,是沒聽出來彆人話中有話,還是聽出來了,卻並不關心?
再抬頭,章皇貴妃眸底怒火已經難掩:“本宮倒是不知,妹妹褫妃為嬪,人前灰頭土臉,人後低調不顯,竟這般有本事,連皇上身邊的事都開始操心了?”
馮嬪扶了扶發,笑容嫵媚:“比不得姐姐清閒,日日梳妝停當,也未能得天顏垂青,隻好盯著四皇子調.教了。”
後宮之中,皇寵二字是觸不得的痛,章皇貴妃怒火中燒:“你——”
“嘖,”馮嬪笑容越發明媚,輕輕捂了自己的嘴,“瞧妹妹這話說的,倒是失禮了,四皇子殿下都叫姐姐您給調.教死了……犯了錯,不知悔改,今日還仗著養育皇子有功,高高在上的勸誡彆人,怎麼,姐姐覺得這幅模樣能引來皇上關愛?大的沒了,準備再養個小的?”
她一邊說著話,視線一邊往章皇貴妃臉上,肚子上掃,好像在嘲笑,你這個年紀,還能生麼?
竟是不遮不掩,圖窮匕現,直接把矛盾挑出來了。
章皇貴妃拍了桌:“你個賤婦還敢胡言!昨夜本宮就覺得你不對勁,你偷偷摸摸隨駕冬獵,連大典都未露麵,外麵的人誰都不知道,為何偏偏昨晚你要現於人前!莫不是你早知道我兒會出事,是不是你殺了他!”
“啪——”
吵鬨聲中,一聲脆響,是太後放下了手中茶盞。
聲音不大,卻足已讓兩個人站起行禮,不敢再放肆。
太後視線淡淡掃過兩人:“命案之事,自有太子嚴查偵破,若太子無能,遲遲給不出交代,自有皇上責罰,後宮便不要乾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