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懋嗤了一聲,話音未停:“不知道,不明白,你就是蠢,連站在原地都不配,知道不在意,你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天下在你的眼裡,百姓在你的眼裡,並沒有那麼重要,於你而言重要的,隻是前麵那張至高無上的椅子!”
二皇子向來會拿捏姿態,拿話噎彆人,何曾被人這麼堵過,心火叢生:“你少說風涼話,敵國所圖,不過是——”
“夠了!”
皇上突然拍桌,麵目沉肅:“還嫌不夠丟人麼!”
這話雖是斥責二皇子,時機和氛圍卻都很微妙,真心認為太子沒錯,想要護佑,怎麼一開始沒製止,偏在這個時候製止?皇上製止的到底是誰,是二皇子,還是蘇懋?他到底不想什麼話被揭破?
在場的聰明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為何‘廢太子永不犯邊’的消息突然而起,傳的沸沸揚揚,各位皇子甚至不惜自身入局,要對付太子,為什麼形勢都這般嚴重了,皇上卻不開朝會,不討論此事,不主張構架應對策略,而是任其發展,真的就一點都不怕敵國借機犯邊?
大家之前就有思考,現在已經確定,此事起因並不在彆處,而在天子。
皇上親自策劃了這件事,不但乾了,還不想承認,養蠱似的任皇子們自相殘殺,導致這樣的結局……皇子們再不優秀,也是皇子,縱使普通百姓,也不應該這般死去。
昏庸虛偽至此,難免令人失望。
“哀家眼光倒是準,”太後眼神慈愛的看著蘇懋,“能助太子破案,顯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升你這樣的人升誰?方才就聽太子說話了,都沒見著你,你同哀家說說,這個‘天仙子’的毒,是不是你找出來的?”
她這麼溫溫柔柔一說話,算是給現場解了圍,也沒讓皇上下不來台。
蘇懋拱了拱手,對老人家很恭敬:“回太後娘娘的話,是,天仙子又名顛茄,毒性不算最劇烈的那種,需要發作時間,一發作,症狀就特彆猛烈,很快致死,這種植物山野間常見,偶爾會有小動物誤食,比如兔子之類,諸如四皇子這類不小心吃了吃了顛茄的兔子中毒這種事,並不算鮮見,不過天仙子有擴大瞳孔,讓眼睛更美的效用,也能調理脾胃,治療胃酸等症狀,用好了,不失為一種良藥。”
薑玉成幫腔:“不止這種毒,還有其它的呢,蘇小懋可厲害了,看屍推案,分析現場,整理線索,尋找動機,他會的可多了,還會剖屍檢驗,驗屍一道,沒誰比他更懂,他還不藏私,說以後有機會,要廣收弟子,推廣此技藝,要讓我朝再無冤案呢!破解這個案子,他當居首功!”
太後笑意更深:“那這般厲害的人才,可得好好栽培,諸位愛卿要多多關愛,予他成長,為我朝增添新活力,當然,蘇懋也要好好努力,認真當差,不要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女性的溫婉力量,曆儘滄桑仍然未改的包容與隨和,三言兩語就改變了現場的氣氛,讓大家越來越平和,越來越釋懷。
人們多有私心,無可避免,碰到了也不需要失望難過,因世間本就如此,不若把眼光放寬闊些,那些收斂私心,真真實實做事,踏踏實實做人的人,難道不是更珍貴,難道不值得期待和鼓勵麼?
蘇懋心內為太後的睿智鼓掌。
他曾經和太子討論過太後為人,也從小郡王那裡聽到過有關太後的些許八卦,從宮鬥中一路走過來的終極勝者,不可能單純無害,比如現在的皇上和長公主都非她所出,她卻始終能坐穩這個位子,不讓任何人反感,除了眼光,還有行事風格。
太後好像看不大慣皇上,從不太多的母子來往態度上看,情分不算深,可以看出她對皇上很多事上並不持支持態度,但她從未在明麵上反對過皇上,甚至關鍵時候,還會像現在這樣,會給他留麵子,幫他尋台階,是以皇上對她一直很尊敬,她在後宮的地位也從未有過動搖。
聰明人讚歎太後的智慧,蘇懋卻覺得太後的心態更可貴,雖然經曆過風霜侵襲,她卻並沒有變得諸如馮嬪章皇貴妃一樣,全無本心,除了鬥爭再無其它,她知是非,懂善惡,世事通透,又點到為止。
太後看著二皇子,歎了口氣:“你身子從小就不好,又容易激動,以後還是彆跑來跑去的了,徒增煩惱,你的王府不是建好了?回去養著吧,沒事也不要進宮請安,哀家身體好的很,不用你那般勞動費心。”
這意思,是徹底放棄二皇子了,連戲都不想配合演了,二皇子本就沒什麼根基,太後再連點便宜都不讓蹭,他就徹底沒希望了。
二皇子跪倒在地,滿麵驚惶,卻也不敢說個不字:“是……孫兒……都聽皇祖母的。”
“嗯……”
就在這個時候,榻上的大皇子醒了,睜開眼睛,意識回歸的一瞬間,看到章皇貴妃,立刻驚恐後退,視線四顧,看到皇上又心安了,大聲喊出:“是她!父皇救救兒子,章皇貴妃殺了六弟,還想殺我啊!”
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對這一點驚訝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太子方才已經說明白了來龍去脈。
大皇子卻並未注意到周圍視線,他隻注意到一點,自己右手能動,左邊卻動不了是怎麼回事?
“父……父皇……我為何動不了了?”
他問皇上,皇上也不知道,當即叫進太醫,再次診脈。
太醫很快給出了結論,說是副作用,章皇貴妃給大皇子下了毒,雖然太子趕到及時,人也救了回來,性命無礙,但他們早有前言,毒解並非易事,很可能會留下點什麼後遺症……這半邊身體動不了,可能就是後遺症。
當然,他們會儘量醫治,結果如果和預期一樣,大皇子可以起身走動,自理不成問題,但不可能恢複的和普通人一樣了。
也就是說,多少會落下些殘疾。
大皇子聽完,直接懵了,話音苦澀:“這是……什麼意思?我以後……不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那豈不是再沒有奪嫡的希望了?
皇上又不隻有他一個兒子,未來的天子也不可能是個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