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相對之前來說就順利多了。
夏井海秋頭一回感到讀檔這個功能在遊戲裡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那我就先走了。”
因為不確定安室透和太宰治會什麼時候過來,夏井海秋根本不敢在這地方繼續停留，五條悟卻對她這個急著落荒而逃的態度很有意見。
“你就打算這麼走了？”
夏井海秋聽見這話略微眨了眨眼，而後恍然大悟般想起了什麼,又再次重新回到他的麵前。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不過五條君,”夏井海秋滿含期待地看著他,“你可以再幫我去把你的那位咒術師朋友引走嗎？”
夏井海秋原先就在想著如何回去找琴酒的問題,畢竟現在夏油傑也在那邊,她要是在這個關頭貿然過去,費勁心思使用讀檔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壓根沒怎麼掩飾自己的想法，五條悟雖然早知道她是要回去找人的,但看見夏井海秋這樣的表現還是又好氣又好笑。
讓人不快的是，在他幫了她之後，夏井海秋卻還是執著地隻記著自己的那個“結婚對象”。
而好笑的地方在於,要是換做彆的人在這裡對五條悟說這種話,他多半聽都懶得聽就會直接轉身走人了，他一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這種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不對，更確切地說，也根本不會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向他求助這種事。
五條悟垂下眼睛,看見夏井海秋無意識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細想起來，除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對夏井海秋似乎就沒有感到不耐煩的時候。
從玩笑般地要聯係方式，不避開對方無意識的肢體接觸,到她希望他帶自己躲開外麵的人，五條悟其實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拒絕過她一次。
甚至在夏井海秋每回特彆突然地想要拉自己走的時候，他也很自然地就順著對方的意思來了。
以至於五條悟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特彆稀奇。
“我拒絕。”
因為那些複雜莫名的念頭，五條悟忽然就很想拒絕她一下。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吧，”他的語氣不自覺地顯得惡劣，“我為什麼要幫你？”
夏井海秋愣愣地看著對方，她倒沒因此感到特彆難過，五條悟本身就有拒絕的權利，更彆提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
她奇怪的是，五條悟明明是在拒絕她，但語氣聽起來卻又隱隱地像是在期待著自己做出什麼反應一樣。
但都被拒絕了……她還能有什麼反應？當然隻能去想彆的辦法了啊。
夏井海秋斟酌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放棄思考。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這一層。”夏井海秋語氣很誠懇，回想起來對方明明幫了她的忙，自己剛才的道謝確實有些敷衍，“我不會繼續麻煩五條君你了，非常抱歉。”
話落，夏井海秋計算著半個小時的時限，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五條悟：“……”
這家夥放棄得未免也快了！
雖然五條悟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剛才到底是在期待著什麼，但反正絕對不是這個反應。
五條悟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第一個音節還沒完全發出，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不太明顯的人聲，以及一些衣服擦過觀賞灌木叢的零碎聲響。
而在那些聲音出現的下一刻，夏井海秋突然語速極快地向他告彆，然後迅速跑了個沒影。
那句“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幫你”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五條悟的臉色也頓時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狀態。
“……夏井海秋。”
夏井海秋當然沒聽見某人語氣微涼念叨自己名字的聲音，這個時候她已經徹底遠離了那片危險區域，在一處空曠的走廊停下腳步，接著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她差一點就要重蹈覆轍了！
還好溜得及時。
不過五條悟拒絕幫忙，那就還是那個問題，她究竟要怎麼在不引起夏油傑注意的情況下重新續上和琴酒的劇情？
對了，可以去找那位目標先生。
琴酒到底還是要做任務的，就算現在有心要找她，但等意識到太浪費時間之後，他肯定也要先以任務優先。
不過——
這麼繞來繞去的，她最後怎麼還是要找人？
*
夏井海秋對這位目標先生的全部印象在於他雖然年紀很大，但長得卻特彆年輕。
而且是那種直接塞進她學校裡當她同學都沒有一點違和感的年輕，實在很讓人懷疑對方個人資料上那六十八的高齡。
夏井海秋來前特地記過照片，記得最清楚的地方就是那人有一雙特彆好看的藍眼睛。
細究起來，和五條悟還有點像。
雖然五條悟基本一直戴著墨鏡，也隻是偶爾瞥見過幾次，但也足夠印象深刻了。
不過這種相似並不是指顏色，瞳孔大小這種僅僅是外表上的特質，而是一些相對來說更為深層的東西。
在正麵直視五條悟的眼睛的那一刻，夏井海秋時常會有種自己被全然望到底的錯覺，老實說那種感覺並不怎麼舒服，但因為往往都是瞬間發生的事，所以她也沒太放在心上。
那位目標先生帶來的影響其實還要更為深重一點。
因為五條悟好歹是正麵對上，但他卻隻是一張照片而已。
對方在照片其實是個很不著調的形象，真說起來跟神社負責人這個身份半點不搭，還有點像從地方台裡鑽出來的搞笑藝人。
但那雙藍眼睛卻讓夏井海秋下意識地想到了一些冰冷又危險的東西。
夏井海秋搖了搖頭，收回自己過分發散的思緒。
首要的還是先找人。
但等她往大廳裡望去，形形色色的人混在一起，還不是白毛這種相對明顯的特征，原本就因為一連串變故弄得相當心累的夏井海秋頓時覺得沒什麼力氣滿大廳地找人了。
尤其是人還不一定是在大廳，說不定就在包廂裡。
夏井海秋心說這還不如直接找琴酒呢，好賴琴酒的相貌特征還是明顯的。
“要是有人能幫我一起找就好了……”
當然這話夏井海秋也就是說說，先不說能不能找到這麼一個“熱情好心”的人，再說這件事本身也委托不了其他人。
但這話的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夏井海秋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響。
有點像是拋擲硬幣時帶來的輕響。
“你的願望，就由我收下了！”
聲調高昂，就算是在熱鬨的大廳，也顯得很引人注目。但奇怪的是，除了她以外，似乎並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
夏井海秋一瞬間甚至以為是係統換了個奇怪的語音包。
她剛一回頭，發出聲音的那人就眼睛發亮地湊了上來。
“你要找人對嗎？啊啊，沒想到這種地方也能碰見工作真是太棒了，我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貨上門的夜鬥，隻要五元就——”
夜鬥沒能例行地說完自己的廣告詞，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像是在擔心他逃走。
“我要找你。”
夜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又爽朗地笑了起來，“真是少有熱情的客人呢！”
說到後麵，語氣卻又略帶了一些猶疑，“不過你要是想借此打折的話……”
“你理解錯了，我找的就是你。”
“……欸？”
夜鬥還沒完全理解夏井海秋的意思，下一秒，對方就又湊了上來，認真專注的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他的身上。
居然連一點皺紋都沒有，夏井海秋頗為感歎地想道，她原先還在想也許是對方熟練地運用了照相濾鏡的效果，但現在這麼近距離一看，簡直比照片上還要離譜。
“比起開神社，”之前的那個想法又冒了出來，夏井海秋極其認真地說道，“我覺得你去開美容院一定會更有前途的，你完全就看不出來有六十八歲嘛。”
話語剛落，隻是一瞬間，夏井海秋忽然被對方反抓住手腕。
他的聲音猶疑不定。
“你……看得出我真實的樣子嗎？”
“什麼叫‘你真實的樣子’？”夏井海秋完全迷惑了，“你照片上長得就是這個樣子啊。”
夏井海秋感到對方抓著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間變得更用力了，同時聲音也不複之前的輕鬆，變得嚴肅起來。
缺少靈力的人一般來說是看不到神明的，雖然可以讓普通人感受到氣息從而做到短暫的“看見”，用人類迷信的說法叫神仙顯靈——這也是夜鬥可以四處接人類工作的原因，但這樣的狀態卻是無法維持的。
不過因為這一趟的委托特殊，夜鬥才特意用障眼法做了一個能在普通人麵前直接出現也不至於引起懷疑的身份，也就是夏井海秋在網頁上看見的那個八十六歲高齡的神社負責人。
障眼法這東西和所謂的偽造身份證件雖然效果看起來差不多，但本質卻完全不同。
它是一種間接改變因果的術式，換句話說其實更接近於精神幻術，彆人看到網頁上的照片，在現場看到他本人，最終也隻會看見一個確確實實八十六歲的老頭。
且因為是術式效果，除非是那些天然具有抵抗力的術師，它帶來的偽裝效果不管是對普通人，還是對那些陰陽道術師都是一樣的管用。
但夏井海秋又顯然不是術師，出現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很離奇了。
夜鬥和夏井海秋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夏井海秋不太確定地開口，“所以，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
半個小時後。
“簡而言之，”夏井海秋努力梳理了一下自己剛才得到的巨大信息量，“你是個神。”
而且不僅眼前這個人是神，就連那個掛名在晚宴名冊的惠比壽神社，目前也確確實實是由一個神明在經營。
不過不是福神惠比壽，雖然對方自稱是惠比壽小福，但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貧窮神，或者概況一點說，是個黴神。
難怪照片上的神社看起來總是莫名帶著一點貧窮氣息。
事情具體概況起來是這樣的。
當時組織的一名合作對象同時也是小福神社的信仰者——畢竟頂著惠比壽這個大福神的藝名，雖然神社因為自身影響看起來不怎麼富有，但她其實不算太缺信眾。
於是當組織提起合作的時候，已然變成了虔誠信眾的他索性就把約見地點定在了神社附近。
然而因為黴神走哪倒黴到哪的風氣，兩方還沒正式見麵，就因為黴運上身經曆了一係列莫名其妙的事故，雖然最後沒死人，但也是各自損失慘重。
並且兩方都堅定地認為一定是對方下的毒手。畢竟黴運上頭的時候，那種平常概率低到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故簡直是一個接一個的來，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這是純粹的意外，隻會覺得這裡麵必然是有人從中使壞。
組織和對方的合作當然也就涼得不能再涼。
這一往下查，這個因為黴神效應而處處透著詭異的神社也就因此被組織當做是同夥一起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