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木田獨步對著他自己剛剛記下的那幾個字看了好半天。
他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做事情很有條理的人,除了某些時候會被太宰治乾擾,國木田獨步其實很少會有手忙腳亂的時候。
但這並不代表他擅長處理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糾紛。
國木田獨步在腦子稍微捋了捋人物關係,真心覺得這個委托還是出現在那些專職調查出軌以及解決各種感情糾紛的偵探社裡比較恰當。
夏井海秋則是覺得自己此刻的演技簡直達到了巔峰狀態。
否則她根本沒法控製自己在聽見那個標誌性的聲音之後,還能維持著臉上的一無所知,以及強行壓下自己想要大聲否認控告電話裡的那個家夥根本就是個騙子的事實的念頭。
老實說,夏井海秋平時其實很少能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來,但白蘭·傑索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他隻要一開口說話,那種意大利和日式混合的特彆語調就能讓人立刻想到他本人,以及這個人臉上常年不變的微笑。
夏井海秋對白蘭·傑索這個人的認知非常簡單粗暴,那就是有病,外加雖然不清楚理由,但總感覺和自己有仇。
而且不是說他一直忙著毀滅世界嗎,這家夥身為反派BOSS到底哪來的時間啊?
尤其是在國木田獨步目光古怪地往她這裡看了一眼之後,夏井海秋現在還能保持平靜隻能說是演技在發揮作用。
“我好像聽見了我妻子的聲音。”
夏井海秋心說自己剛才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這家夥聽見的是哪門子的聲音啊?
她的呼吸嗎?!
而且誰是你妻子?!
夏井海秋簡直槽多無口。
白蘭對夏井海秋的心聲一無所知,在電話那頭倒是表現得很禮貌,“可以把話筒交給她嗎?她消失得太久了,我真的非常想念她。”
他在“想念”兩個字上刻意加了重音。
白蘭的日語雖然念得很標準,但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意大利式腔調,很簡單的一句話硬是被他念出了一種繾綣的味道。
就是那種讓人忍不住多想的說話方式。
夏井海秋感覺國木田獨步似乎又往她這裡看了一眼,並且眼神變得更加複雜了。
另一邊,白蘭極其自然地掌握了話題走向,國木田獨步被眼下複雜的人際關係搞得滿頭問號,一時間也忘了去確認他的身份是否真實,下一秒似乎就要把那在夏井海秋眼裡象征著魔鬼的話筒遞過來。
夏井海秋緊繃著神經,然後聽見話筒裡的男聲輕笑了一聲。
仿佛白蘭已經完全預料到夏井海秋可能會有的反應,此刻正漫不經心地在嘲笑她一樣。
——你不敢接嗎?
夏井海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她從沒覺得自己的脾氣有多好,再者,就算白蘭說出花來,她最後也可以用反正自己失憶了堵回去。
這麼想著,夏井海秋也不再顧慮什麼,抬手接過了話筒。
但有人比她的動作更快,一片陰影突兀地從後麵俯身過來,修長的指節不輕不重地握住夏井海秋拿持話筒的手腕。
“很可惜,”太宰治漫不經心地靠在夏井海秋耳邊開口,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隨之傳入話筒之中,“夏井小姐現在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不太方便接你的電話。”
對麵像是時間停滯一般安靜下來。
在這樣異常安靜的氛圍之中,仿佛隻有各自的心跳能借由話筒傳到對方的耳中。
夏井海秋反應過來,慢半拍地意識到覆在手腕上的溫涼體溫,太宰治似乎並不打算搶過她手裡的電話,但是也沒有打算退開的意思。
太宰治保持著這個微妙的狀態沒有改變,繼續說道,“對了,不知道先生你的名字是什麼?畢竟偵探社既然接下了委托,就得保證不會有奇怪的人趁亂出來渾水摸魚嘛。”
他說得很客氣,但這話幾乎是在明示對方是在說謊了。
話筒對麵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夏井海秋聽見那邊輕微的聲響,白蘭似乎是順勢靠在了什麼皮質的沙發上,饒有興味地反問,“那我需要怎麼證明,向你們提供結婚證明嗎?”
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慌張,甚至聽起來還見鬼地很躍躍欲試。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把紙質證件發去你們的郵箱哦。”
對於一個黑手黨來說,偽造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身份證明顯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夏井海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問題是大哥,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你現在的年紀頂多也就剛剛到法定結婚年齡吧?你這麼一副我們已經結婚多年的語氣到底是要怎麼樣啊?!
但顯然黑手黨偽造證件根本不管這些,反正臨時改個年齡也不是做不到,夏井海秋心想合著自己這算是被逼婚了嗎?
——這家夥到底圖啥啊?
腦子裡一團亂糟糟的,夏井海秋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太宰治。
隻是她忘了他們現在站得很近,以至於隻是稍稍回了個頭,視線之間也帶上了奇怪的膠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