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女聲嗓音沙啞,大概還沒起床:“談完了?順利麼?”
“她那脾氣,還說不好。”賀星原回頭看了眼彆墅區的方向,“你能過來陪她麼?我覺得她今天狀態會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來的,跟她還不親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於男助理嘛……”蘇灩拖長了聲,帶了點調笑的味道,“你這麼大度啊?”
*
賀星原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人以群分,但當蘇灩提出由他晚上來“換班”時,他卻也沒拒絕。
夜裡十點,等宿管查完寢,他背上包跳窗出學校,打車到了白麓灣。
蘇灩給他開了門,說林深青八點多吃了兩片安定,現在在臥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麼樣?”賀星原問。
“看著心情不錯,還挺精神地把你罵了一頓。”
“……”
“能讓她吃癟,行呀你。”蘇灩讚賞地看看他,又嚴肅起來,“不過那飛機真有問題嗎?之前的事故報告沒提啊。”
“沒有,”賀星原壓低聲,“否則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這是騙她呢?”
他點點頭:“總得說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為了破案接受治療。”
蘇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大學生有文化就是靠譜。”說著拎起包,把門帶上,“交給你了啊,有事給我電話。”
賀星原進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從包裡拿出課本和筆,開始寫專業課報告。
茶幾位置低,他人又高,躬著背寫了半個小時字,渾身不舒坦,站起來活動筋骨。
也就是這時候,聽見二樓傳來一聲驚叫。
他心臟陡地一跳,開了樓道燈,三步並兩步衝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頭散發,驚慌失措地從臥室光著腳跑出來。
“怎麼了?”他握住她一對手肘,在樓梯口把她攔下。
“有人,窗邊有人,”林深青嚇得眼眶通紅,“她來找我了……”
賀星原順她所指看去,臥室空空蕩蕩,窗簾也是拉緊的。
“誰來找你了?”
“葉師師,葉師師來了……腫的,全是腫的,都被泡白了,還有血,眼睛裡,鼻子裡,都在流血……”
她講得支離破碎,賀星原卻聽得齒牙顫栗。
他搖搖頭說:“沒有,你隻是做噩夢了。”
她聽不進去,抱著頭哭:“她問我為什麼不給她討公道,說我害死她……我沒有!我也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醫生而已……”
賀星原喉嚨底一哽:“為什麼不想看醫生?”
林深青沒說話,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願意答。
賀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那我們不看醫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搖著頭不肯回房間。他要去幫她拿,又被攥著衣服動不了,隻好把她整個人架起來,讓她暫時踩在自己腳上,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鐘,或者十分鐘過去了,她的哭聲才漸漸變小。
神誌回籠少許,林深青抽著噎,遲疑地回頭看向臥室。
賀星原拿手虛虛蓋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讓人絕望的,是瀕臨死亡的關頭,想象中的恐懼永遠比真實的來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視線引了回來:“真的沒人。”
林深青如夢初醒:“我剛才做夢了?”
“嗯。”
她在原地發了兩分鐘呆,慢慢恢複了清明,退後一步,放開了賀星原:“你怎麼在我家?”
他神情無奈:“不放心你啊。”
林深青反應還有點遲鈍,愣了好半天,才記起自己還在氣他,哼笑一聲:“管得真寬。”
一回過神就立馬刺他,賀星原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默了默說:“你去照照鏡子,帶著鼻涕泡笑好不好看?”
林深青神情一滯,在心裡爆了句粗口,扭頭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洗臉。
賀星原到她臥室拿來拖鞋,遞到她腳下:“趕緊穿上。”
她抹著洗麵奶無動於衷。
賀星原催促:“著涼了難受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