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簾被掀開了。
看一眼清霜滿麵的女子,季懷穀又匆匆下車,略顯憔悴的眉眼間透出幾分為難:
“秦家一事,我有責任,萬萬沒料到他們出手這麼快準狠!秦綱和秦舜的確罪有應得,但……秦佳墨和她弟弟是無辜的,我答應過秦綱會他留下兩個嫡親後人……”
“和我有什麼關係?”
自從上過小嬌嬌的曆史課,林櫻不得不承認他對季懷穀的點評很到位——
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很多時候看似是做好事,其實……
就……
挺一難儘!
這件事,他鬥不過長孫氏,護不住秦家,卻妄圖留下秦家後人。行,這算重諾,算仁義,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一想到方才若非逃難大娘仗義擋刀,腹部被切的就是自己,林櫻的火,嗖嗖往外冒!
棄掉秦家陷害秦家的,歸根結底也不是老四和自己!
季懷穀怔仲一瞬,歉意道:
“是,和你們沒關係,我也跟秦佳墨解釋過,但她……”
“留下她!”林櫻擰眉似川。
“你想……殺了她?”
“我不會動手,交給京兆府,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雖然自己沒受傷,逃難大娘那一刀不能白挨吧?
季懷穀的為難之色更濃:
“林櫻,針對秦家的聖旨你應該聽說了,她是……”
“她要被遣出京為奴,永世不得回京,我知道!”
林櫻滿身凜冽:
“我也知道,肯定你想辦法救她出來,可是再說一遍,這些和我沒有關係!她若今天不來行凶,我連她的下落都不多問一個字,但你方才聽到了,她把所有過錯都推在我們身上!季院長,你捫心自問,真是老......
四和我導致秦家如此嗎?”
“不是。”
“既然不是,她的所作所為我難以接受,若季院長非要帶她走……”
馬車的錦簾又被掀開了一角。
嘴角掛著血的秦佳墨,陰鷙望過來。
遙遙回過去一記更為陰沉的眼神,林櫻用腳尖在薄薄雪地上劃出一條線,斬釘截鐵:
“我攔不住,但從此以後,季院長和顧家楚河漢界,涇渭分明!不管顧一鳴的事如何,您對顧七弦的教導之恩我一直記在心裡,總還想著有朝一日報答,今天之後,不會了!”
“林櫻……”季懷穀如遭雷劈。
總是溫和清雅的臉,頓時雪白。
竭力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嚅動著同樣雪白的唇,艱難開口:
“我真有為難……”
林櫻平靜疏離的望過去:
“我知道季院長有你的為難之處,但……世界上沒有能夠麵麵俱到的人,更沒有能夠麵麵俱到的事。取舍之間,就是人生。季院長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似乎一直不太明白這個道理。這,或許也是季氏一族消失的部分原因。”
一旁,季東豎眉叱道:
“季氏一族的事,輪不到你置喙!”
如披冰雪的臉,白得近乎透明。
揮退季東,季懷穀滿身清寒、卻又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你……都知道了?”
“讓季院長走吧。”
淡漠嗓音從身後傳來,披著鬥篷、捧著手爐的顧七弦行色匆匆。
認真打量林櫻並未有何異樣,他這才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季懷穀,眼神最後落在林櫻鐵青的臉上:
“他對秦家有諾在先,咱們若攔,他的人不會答應,更何況季院長……大抵也會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