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濁帶血絲的眼睛滿含期待。
顧泠泠看得心裡有點難受,但……
垂下點漆般的眸子,她輕道:
“我會說,但他來與不來,季院長,我不能決定。”
“好,好……”
兩個字隻說了一個半,百感交集的季懷穀身體一歪,暈了過去。
守在外麵的東南西北很快進來,聽到季西吩咐要給他除掉所有衣物浸泡去藥桶,季南心情沉重的送燕震和顧泠泠出西山寺。
馬車回城的過程裡,車廂裡除開車輪粼粼的動靜,再無彆聲。
快到侯府,顧泠泠主動開口:
“請老侯爺帶我一起去見他好嗎?很多事,我想了解清楚。”
“然後呢?”
燕震眼眸微眯。
顧泠泠一怔,旋即了然:
“您……不想讓他知道此事?”
“平心而論,不想。”
縱然年老,燕震的腰板依舊挺直。
每每想起三年前那天燕禦年手筋被挑斷的一幕,一顆蒼老的心就如被刀割。經脈固然可以再續,到底不如從前,更何況禦年這三年並無半分振作之意。從理智上,他知道並非林櫻之過,但……
一想到林櫻和那個狠毒殘暴的女人在一個身體裡……
更何況,一張紙,並不能證明林櫻還活著!
與其讓兒子再冒著生命危險去找一個答案,他寧願兒子就這樣日日鎖在臨淵閣。
至少,還活著!
顧泠泠眉心一蹙時,卻聽燕震長歎又說:
“但我若不讓,隻怕他會怪我。”
“侯爺心性堅韌,我覺得,對他來說,有一絲希望,或許比徹底絕望要好,所以……”
“但願吧,你跟我一起去臨淵閣。”
......
#*
北國,都城。
富麗堂皇的皇宮,在寒冷中綿延巍峨。
儘管已是早春,位於北國中部的都城仍然溫度不高,春的腳步十分緩慢。
唯獨女皇陛下的棲凰殿裡,溫暖如春。
不僅如此,所到之處還鋪著一層又細又白的長毛軟墊。
此刻,一襲直筒長裙、外皮狐衾的女皇陛下光著玉雕般的雙足,坐在矮幾後,一邊咬著凍葡萄,一邊挑剔看向門口三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你們……”
近身伺候的太監小袁子瞥一眼臉色不明的女皇陛下,暴嗬:
“還不抬起頭來,讓女皇陛下好好看看!”
“是。”
三道發抖的聲線一道響起。
隨即,三張風格不一的臉映入眼簾,都算俊朗周正,但……
嘴裡的凍葡萄咬得嘎吱,容貌清麗、尤其一雙眼睛透出無限華貴冷豔的女皇陛下慢慢站起,玉足在緋豔裙底時進時出,他們趕緊垂下雙眼,不敢多看。她隨手揪下一串凍葡萄,砸向小袁子的腦袋:
“就這?這就是你費勁找的、讓本女皇遴選的美男?你覺得美男等同……長得不寒磣,是嗎?”
小袁子撲通跪下: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您若不滿意,奴才再去……”
耳廓微微翕動。
遠遠的,熟悉的、幾不可辨彆的腳步聲靠近,很快,是溫和關切的詢問:
“雨菲,陛下身體不適麼?為何沒有去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