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娘子。”文丞相還想說些什麼,去被孟靈徽拉住。
沈黛末並沒有多做流連,直接離開。
“靈徽,為何拉著我?如今能跟陛下心平氣和說上幾句話的人也隻有她了。”文丞相問道。
孟靈徽微微一笑,鬢邊紫藤搖曳生姿:“正因如此,所以才不能讓沈大人輕易張口,否則長期下去,就算她再得聖心,也難免消磨,沈黛末是一把利刃,既然是利刃,就須在最致命處出鞘。”
文丞相沉默須臾,似乎是覺得孟靈徽說的話也有道理。
“那你覺得該由誰去上這道折子?”文丞相道。
孟靈徽輕柔的眸光幽幽地:“大姚人才濟濟,總有直言敢諫的少年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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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院女席上周桑一人獨醉的苦悶,後院的男席上的氣氛可就詭異許多,隻因一個人的突然到訪——師蒼靜的嫡父,盧氏。
後宅的宴席由周桑的父親主持,他對孟氏的死因一清二楚,再加上孟氏也是周父從小看著長大的好孩子,嫁給自己女兒之後,孝順嶽父,生兒育女,樣樣都做的極好,這樣挑不出錯的好女婿死了,周父也深感心痛。
雖然並沒有直接證據表示,皇帝會突然到訪師蒼靜的賞花宴,但孟氏被皇帝強行帶走時,師蒼靜冷漠的表情就已經暗示了一切。
因此,周父對害死孟氏的幫凶師蒼靜的嫡父盧氏自然沒個好臉色。
周父的臉都快垮了下去,沒好氣兒的說:“盧郎君來做什麼?”
這是冷山雁第一次見到盧氏,他的年紀應該不到四十歲的樣子,能看出年輕時的眉目清麗,但隨著年紀增長美麗漸漸衰弱淡去,隻剩下滿身的疲倦。
此時的盧氏臉色極差,臉上有明顯敷粉的痕跡,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眼底一圈鬱鬱青色,嘴唇也略微發烏,像是身體極度虧空的樣子。
他在下人的攙扶下,客氣地朝著周父一拜:“今日是右諫議大夫續娶的好日子,我自然是專程來賀喜的。”
周父冷聲哼笑:“我女兒官小位卑,不值當您這位大將軍夫郎親自登門慶賀。”
盧氏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幾下,勉強牽扯著出一抹笑容:“陛下賜婚是莫大的榮幸,我也想來沾沾喜氣,這不,我還特意帶了一個雜耍班子來給各位助助興。”
說著,一群身著布衣的百姓從盧氏的身後走了出來,對著宴席上的諸多郎君們行禮問安。
“咳咳咳——”盧氏用手帕捂著嘴,重重地咳了兩聲,堆著笑為在場眾人介紹:“這兩個原是舊都十分有名的說唱藝人,戰時流落外地,被我給找了回來;這位小相公一手影燈戲絕佳,還有這三位,她們是一家三口......”
盧氏將特意那三人從人堆裡拉了出來。
冷山雁瞳孔微微睜大,手指緊捏酒杯,杯中酒光不安地搖晃。
盧氏偷瞄了冷山雁的反應一眼後,就繼續撐著笑意,跟眾人介紹道:“這夫妻倆一個叫萬
妍,一個叫靜柳,他倆的懸絲傀儡戲演的極好,還有這個小孩兒,叫萬金兒,小兒相撲數她打得最好。她們一家現在可是街頭最紅火的雜耍藝人。”
冷山雁緊緊盯著那個名叫萬金兒的小孩,漆黑深邃的黑眸裡蒙上一層恐怖的陰影。
上一世,他被冷母買進了吃人的顧家,靠著靜柳肚子裡的孩子才活了下來,這個孩子名叫顧懷玉,後來顧家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除了冷山雁和靜柳以及顧懷玉自己,無人知曉她其實隻是靜柳和外麵女人私通的產物,在她長大成人後,她殺了冷山雁,既是為靜柳報仇,也是為奪取顧家家產,成為顧家真正意義上的掌權人,和顧錦華的兒子幸福地過完一生。
但這一世,冷山雁沒有再嫁入顧家,自然也就不必再殺靜柳,而顧懷玉的命運也因此而改變。
她不再是顧家用金山銀山堆出來的小姐,而是跟生父生母生活在一起,靠著雜耍賣藝為生,過上真正屬於她的人生。
隻是冷山雁沒想到今生還能再見到顧懷玉這個人。
他的眼裡並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有無止境的警惕,想一直察覺到危險降臨的蛇,吐著細長鋒利的尖牙,黝黑的蛇瞳惻惻盯著盧氏有意無意看向自己的眼神。
盧氏刻意介紹這三個人,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可為什麼會這樣?他這一世明明跟顧家沒有半點交集,為什麼盧氏要將他們三人推到自己麵前?
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不簡單,盧氏跟自己並沒有過節,能做出這種事應該是有人指使,那麼最有可能指使他的人就是師蒼靜。
隻是,師蒼靜為什麼會讓顧懷玉一家三口出現在自己麵前?難道、他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