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雁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李大夫的這句話讓他心痛如絞,一行淚水無聲落下,打濕了枕頭。
他和黛娘的孩子,是那樣乖巧,在腹中都安安靜靜,不像其他孩子折磨的父親飲食坐臥難安,若是將來出生不知道得是個多麼玉雪可愛的好孩子,卻為他這個父親擋災而死。
“究竟是誰這樣蛇蠍心腸,竟然敢向朝廷二品大員的夫郎下毒!”白茶情緒激動。
李大夫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尋常人家投毒多用朱砂和砒霜這類普通藥局可以買到的藥物,但絳雲花就較為罕見,就連我也隻是在多年前去南邊雲遊時偶爾發現的,都城裡極為少見,周大夫不知道此毒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人能有如此手段能弄到它。”
簾幔裡的冷山雁無聲的抹去了淚痕,忍著心痛,嗓音沙啞著問:“李大夫,您剛才說此毒無色且味淡,是不是投入飯菜湯藥裡都很難察覺了?”
李大夫點頭道:“沒錯。飯菜湯藥本身的味道就足以掩蓋它的氣味,若非嗅覺極其敏銳之人是極難發覺的。”
“難道是有人在郎君的飯菜裡下毒?”白茶憤憤道:“我這就去查!”
“不許聲張!”冷山雁蒼白的手指死死絞著床幔,叫住了白茶。
李大夫卻看著他明顯白於常人的膚色,這明顯是中毒的症狀,開口道:“周大夫不知道您是中毒,所以給您開的都是活血化瘀的藥,那服藥您可以繼續吃。我再令給郎君開些祛毒的藥,將您體內殘餘的毒素排出去。”
白茶道:“您不是說,孩子已經吸收了父體內的毒素了嗎?”
李大夫道:“我見郎君的手腕膚色雖白,卻沒有血氣,恐怕在懷上這個孩子之前他就已經中毒了,隻是下毒之人有心控製毒量,再加上您懷上了孩子,胎兒吸收大部分毒素,導致您在突然暈倒之前一直跟平常人無異。”
“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呢?”冷山雁追問。
“那麼您的身體在中毒之後不久,就會開始變得乏力、嗜睡、厭食、再一天天虛弱下去,直到下不了床。由於此毒極為罕見,連我也隻見過一例,您就算四處求醫問藥,可能也問不出緣由,隻能絕望的躺在病榻之上,雖不致死,但卻再也彆想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坐臥了。”
冷山雁猩紅的眼眶死死地盯著床頂,仿佛看見了他父親豐氏最後幾年的樣子。
成日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既管不了家業,也伺候不好妻主,眼睜睜看著母親對他越來越冷漠忽視,最後甚至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等他快點死,然後迎娶辛氏進門。
他的心中瞬間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指甲緊扣在床沿上,抓出三行恐怖的印子。
不!他不要像父親一樣!
冷山雁急切地問道:“那我還能好嗎?”
李大夫很乾脆地說道:“郎君請放心,您身體裡殘留的毒素並不多,隻要照我的方子吃下去,定能痊愈。”
“開好了!”白茶開心
道。
冷山雁卻接著追問,微紅的丹鳳眼裡全是渴望希冀:“那、那我還能再懷上孩子嗎?”
李大夫這是卻猶豫了,默了一會兒,說道:“方才我與郎君診脈,發現您的身體底子不太好,可是幼年時生活艱難?”
冷山雁沉默了。
沉默既是認可,李大夫繼續道:“正因如此,所以您懷這一胎才會如此難,如今又因中毒而流產,身體虧損嚴重,以後再想有子嗣怕是要比尋常男人難上許多。”
“這怎麼能行呢,大夫您想想辦法啊。”白茶著急道。
一個男人家,生不出孩子,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他往後可怎麼在沈家立足。
“我隻能試著給郎君開些進補的方子,但能不能懷上,這我真的說不準。”李大夫十分沒底氣的說道。
白茶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再逼也逼不出什麼了,隻能跟著她去開方子拿藥。
等到他熬好藥,端著走進屋裡,發現裡麵烏泱泱跪著許多仆人,各個膽戰心驚如鵪鶉一般頭都不敢抬,原本床頭擺放著的花瓶擺件統統丟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裡麵插著的鮮花零落鋪灑,就連簾幔也被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