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跟沈慶雲有什麼關係?’白茶內心疑惑。
但當米皮一蒸出來,他還是跟著冷山雁一起端著米皮去了。
“大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冷山雁站在門邊,臉上噙著和氣的笑容。
阮青魚看到冷山雁,臉色瞬間鐵青。
但沈慶雲剛蘇醒沒多久,她還在生昨天的氣,因此阮青魚也不敢再鬨,再加上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阮青魚隻能不情不願地給他搬了凳子坐下。
“妻主她好多了,妹夫來做什麼?”他問。
冷山雁端坐著,儀態矜貴優雅:“妻主得了案首,今早官府剛從來份例的糧食,就做了些米皮,想著給大姐家裡也送一些來。”
他話一落地,阮青魚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沈慶雲的臉色也不太好。
白茶實時端著盤子上前,蓋子一打開,天然米香噴湧而出。
“這些都是今年的新米,做出來的米皮比一般的米皮更有一種淡香清甜,蘭姐兒應該會喜歡吃。”冷山雁繼續道。
阮青魚嘴角抽抽:“那就多謝妹夫了,隻是不知道你們給父親送了沒有,父親不吃我們可不敢吃。”
冷山雁淡淡一笑:“父親那裡自然早早地送過去了,家裡突然多了120斤糧食,一時做得多了,大姐姐夫要是吃了覺得不夠,再來找我要就是。”
阮青魚頓時心梗,強硬送客:“知道了,時辰不早了,妹夫快回去吃飯吧!”
“那就不打擾大姐姐夫用午餐了。”冷山雁施施然起身離開。
“哼!”阮青魚氣不可遏,恨不得把米皮全給倒了,但轉念一想,家裡已經沒多少吃的,既然有人把食物送上門,那不吃白不吃。
冷山雁,既然你想擺款兒,那就彆怪我不客氣。
“來,蘭兒,都吃了!”阮青魚將米皮都給蘭姐兒吃。
蘭姐兒什麼都不懂,吃到好吃的自顧自的開心,沒一會兒就吃完了。
“好吃,還要!”蘭姐兒道。
阮青魚端著空盤子:“行,等著,爹爹這就給你去拿!”
“拿什麼拿!”沈慶雲突然爆喝一聲,指著阮青魚:“人家就是客氣一下,你真去找人家要,你還要不要臉!”
阮青魚:“是冷山雁他自己說的,做得有多的,他們有糧食,又說要給我們,我順他們的意還不行了?”
沈慶雲恨不得抄起碗砸在他身上:“人家給我們,我們收下無可厚非,你伸手找人要,那跟乞丐有什麼區彆!阮青魚,你瞧不起我可以,但彆把蘭姐兒教壞了!”
突然間說道蘭姐兒,阮青魚也冒起火來:“我怎麼就教壞蘭姐兒了?她是我的心頭肉,我能害她嗎?”
冷山雁還沒走近西廂房,就聽到東屋裡的吵聲,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
沈慶雲是個心高氣傲又眼高手低的人,這次被氣暈過去,多少跟沈黛末考上案首有關。阮青魚和胡氏能忍著沈黛末的風頭,隻為扒在她身上吸血,但沈慶雲可不一定會忍,隻要多刺激刺激她,一定能讓他們內部反目。
幾日下來,冷山雁堅持拱火。
阮青魚稍微有好處就緊咬不放的性格,才不管什麼麵子裡子;沈慶雲卻是讀過書,極度愛麵子的女人。
讀書人的圈子就這麼點大,再加上她和沈黛末之間的嫡庶關係,更不想多占她半點便宜,免得日後被朋友笑話,嫡姐仰仗庶妹鼻息。
因此儘管這些日子,沈慶雲的身體差不多恢複了,但沈黛末每晚抄書都能聽到這夫妻倆的吵架聲。
“這倆人怎麼天天吵啊,有那麼多事情可吵嗎?”
這晚,沈黛末聽見再次傳來的吵聲,發出疑惑。
罪魁禍首兼拱火大師冷山雁坐在沈黛末身後,挑了挑眉:“家家都有不能明說的私事,應該就是在為這些吵架吧,不過我們也不好過去勸。”
沈黛末心想:她才不會去勸呢,人家吵得再厲害那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跟沈慶雲關係還不如普通朋友呢,何必趟這趟渾水。
“說到私事,我也有話想對你說。”沈黛末放下筆。
“什麼?”
冷山雁手肘支著桌麵,寬大的袖口微微褶皺。
沈黛末坐到他身邊,嘩啦呼啦從荷包裡抖出了9兩碎銀子。
“上次欠你的錢這下可以一次性還清了,你再拿去一兩銀子,日常采買,剩下的錢存起來以後搬出去租房子。”
形狀不一的碎銀子一顆一顆散落在桌麵上,冷山雁頓了一下:“妻主,那錢是我自願為您還的,您真的不用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沈黛末搖搖頭,說:“把錢還給你,我才覺得舒服。”
冷山雁聽出了沈黛末語氣裡溫柔的堅持,不再說話,指尖默默撚著一顆碎銀子,看著它不規則的切麵,在掌心滾動。
“剩下的這四兩銀子我怕弄丟了,不方便隨身帶著,放在哪裡才好呢?”沈黛末環顧一圈,問道。
“這個怎麼樣?”她忽然眼前一亮,拿起書案上的小陶罐子。
小陶罐子模樣又土又醜,身體歪歪斜斜,肚子鼓鼓的,仿佛貪吃的小妖怪,一看就是作坊生產的殘次品。
“可以。”他說。
沈黛末將銀子丟了進去,咕咚咕咚,像石子丟進山洞裡,在陶罐肚子裡發出幾下碰撞聲,然後沉入了肚子底。
“那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存錢罐了。”她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期許。
冷山雁看著沈黛末生動明媚的眼眸,仿佛自己眼裡也被濺上了光芒。
“妻主,明日還要去參加我弟弟的婚禮,早些休息吧。”他將小陶罐子收進櫃子裡,說道。
“嗯......我去外頭洗漱。”沈黛末借口道。
等她在回到屋裡,冷山雁的外袍和玉帶已經掛在了衣架子上,床幔也已經放下,裡麵隱隱綽綽顯著人影。
沈黛末背對著他脫下衣裳,掀開床幔,正好與他狹長深黑的眼眸對上。
她一愣。成婚這麼久,他們可都是一上床都裝睡的啊,他怎麼還不閉眼
?這樣顯得她很尷尬。
沈黛末手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僵硬地坐在床邊,抱著被子。
“......郎君你還不睡啊?”
“我還有件事想跟您說。”冷山雁隻穿著一件單薄雪白的裡衣,黑發濃似墨汁披在身後,黑與白的碰撞,非但沒有顯得他過分樸素,反而有種極致素簡下的濃烈凜冽,令人不敢逼視的美。
尤其是在床笫之間,垂落的床幔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他們兩個罩在一個曖昧的環境裡。
“嗯,你說。”沈黛末低著頭,刻意與他保持了些距離,不敢看他過分漂亮冷豔的眉眼。
“下午,父親跟我說,明日我們參加弟弟婚禮時,把大姐和姐夫帶上。”
“啊?”沈黛末抬頭:“為什麼?”
冷山雁道:“你與我冷家是姻親,大姐跟你又是血親關係,兩家也算是沾親帶故,父親覺得,如果隻有你和我去,大姐他們恐怕會覺得受到冷待。”
其實就是胡桂華知道,顧家的富貴在蘇城縣數一數二,婚禮宴席上出席的肯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沈慶雲趁機去拓展人脈罷了,最好是結交上鄉紳或是縣丞,改變長房現狀。
胡桂華的那點小心思,在冷山雁眼裡跟透明似得。
不過既然胡桂華主動把機會送上門來,他自然會將計就計。
“好啊,那明天把大姐叫上吧,咱們一起去。”沈黛末說。
“嗯。”冷山雁低眉點頭。
“那個...你還有其他事情嗎?”沈黛末揪著被子一角,小聲問道。
冷山雁看著她這樣子,兩人雖然同在一張床上,但之間仿佛有一道天塹,她看他的眼神,生澀又忐忑。
跟和甘竹雨聊天時,輕鬆自然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冷山雁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冒出了甘竹雨那張柔媚的臉。
“郎君?”沈黛末再次輕聲喚道。
冷山雁搖搖頭,壓下腦子那張矯情的臉:“沒有了,妻主早些安寢吧。”
“好!”沈黛末立刻鑽進被子裡,卻沒有注意到冷山雁眼中一閃而過的悵惘。
‘如果此時坐在你麵前的人是甘竹雨,你還會這樣緊張嗎?’冷山雁沉默地注視著沈黛末,心想。
回答他的是沈黛末規律的呼吸聲,束發的簪子拔下後,她濃密的青絲如瀑布散在枕邊,一縷發絲與他手指挨得極近。
冷山雁垂下眼瞼,指尖微動,如撫水鏡般輕撫了一下她的發梢,然後起身,輕手輕腳地繞過已經睡著的她,下床點燭,打開櫃子,拿出小陶罐子。
小陶罐子沒有蓋,輕輕倒扣,裡麵的銀子就滾了出來。
冷山雁撚出一塊中等大小的碎銀子,又從黑漆花鳥螺鈿盒子抽屜裡找出一塊形狀差不多,卻要沉上一些的碎銀子,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