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辛氏擦了擦眼淚,幾個人一起扶著虛弱的冷清風往臥室走。
臥房裡,前幾日還張貼著熱鬨的囍字,現在門口房簷上卻都掛著喪葬白布,連主屋院子裡的樹上都掛著白布條,說不出的淒涼。
冷山雁站在院子裡,抬起頭眯了眯眼,這棟宅子他再熟悉不過了,外表華麗,苦楚自知的哀牢,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腐朽的味道,囚困了他一輩子。
風一吹,樹枝上掛著的白布與他的衣袍一起被吹得獵獵作響,仿佛張開血盆大口的吃人魔窟,風聲嗚嗚咽咽,夾雜著他十幾年的苦澀鋒利地往腦子裡鑽,貼著耳膜尖銳叫囂,瘋狂嘶鳴。
冷山雁深深擰著眉,指尖深深嵌進肉裡,鮮血滲透進他得指甲縫,森冷冷地像流動的冰淩,試圖鑽進他的皮膚裡
。
他停下腳步,不堪回首的回憶排山倒海地湧上來,身子壓抑得發抖。
就在這時,他突然被狠狠推了一把。
“不想進去,就彆站這礙眼,就知道你是假關心哥哥!”冷折月站在門口瞪著他。
冷山雁穩住身形,眸色陰厲地盯著他。
冷折月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心中發毛,但怒意還是占了上風:“哥哥變成這樣都是你害得,他是在替你遭難,你不覺得羞愧?”
“替我受難?”
冷折月仰起頭:“對!本來是你應該嫁進顧家,那是你的命,是你害了他。”
“我的命?”冷山雁眸中折射著冷光。
那是辛氏給他定的命,他不認!
他在油鍋似的顧家煎熬了一輩子,這輩子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希望,體會到了做人的滋味,有一個人對他溫柔以待,照顧他多疑敏感的心,他為什麼要認那該死的命!
冷山雁緊咬著牙根,美得濃烈的臉透出一股狠戾。
“我與我妻主的婚約才是命!顧家本就跟我沒有關係,顧家這趟渾水是非蹚不可?滿城誰不知道那是個隨時可能歸西的病秧子。父親既然心疼冷清風,當初又何必收下彩禮,把他嫁給顧家。你這樣心疼你哥哥,他婚前幾乎哭死過去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替嫁?”
“你——”冷折月怒得漲紅臉頰。
“我就應該嫁入顧家受苦,再用我的彩禮錢,給你們兩兄弟添嫁妝,這樣才不算害了你們?”冷山雁勾著唇,無聲嘲弄。
“冷山雁!”冷折月咬牙切齒,伸出手來恨不得撕了他。
“郎君!”一個小仆人突然跑了進來大喊,看到麵目猙獰的冷折月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冷折月羞惱地收回手,重新端著姿態,飛快離開。
“什麼事?”紀氏掀開簾子,從主屋裡出來。
小仆人瞄了眼冷折月說道:“前廳的沈四娘子說要回去了,差人來喚雁郎君一聲。”
冷山雁有些意外,按理說她不該這麼早回去,莫非是出了事?胡氏他們找來了?
小仆人在前麵領路,帶著他穿過曲著回廊,來到垂花廳。
沈黛末靠在雕刻精美的垂花廳下,淡淡的雲水藍衫如群山薄霧般清淨迷離,看見他走來,朝他輕輕招手,笑容靜花照水般溫柔含情:“郎君。”
冷山雁眸光微閃,來到她麵前。
“妻主怎麼突然來找我,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啊。”沈黛末搖搖頭。
“那是為何?”
“我記得你跟你弟弟和繼父關係不好吧,這會兒他們一定在後院,我想你在那待著也難受,就想帶你離開。”沈黛末說。
冷山雁站在原地。
沈黛末回頭,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冷山雁垂眸,眼中劃過一抹濃重到化不開的苦澀。
他就是後悔,後悔上輩子為什麼聽了那些傳言,真信了她是個混賬沒人性的賭鬼,錯過了她。
忽然,淡而溫和的力道落在他的發間,沈黛末眸光擔憂的看著他:“你怎麼了?怎麼眼眶紅紅的?在後院受委屈了?”
冷山雁搖搖頭,可聽著她溫聲細語地嗓音,看著自己的發絲被她溫柔地觸碰著。
他喉嚨忽然哽咽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