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沈黛末家中的溫馨,顧家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靈堂哭暈過去的冷清風蘇醒了過來,趁著周圍伺候的下人不在,拉著辛氏哭:“父親,我不想待在這裡,太爺他、他不是人,明明是那女人短命活不長,他非說是我克死了她。她一斷氣,太爺就當著下人們的麵,對我非打即罵,還要把我關進祠堂裡,幸好陪嫁的金縷偷偷差人跟你們報信兒,你和母親趕來,他才作罷。可是從那之後,他雖然不再明著對我怎樣,卻唆使下人們排擠我。”
冷清風泣不成聲:“金縷自從出去報信,太爺就把他指到了院子外頭去,不再近身伺候我,我的衣食住行都指派給了顧家的下人,他們合起夥來針對我。這些日子,我吃的飯菜連院子裡最低等的仆人都不如,口渴了想喝杯茶水,都要被下人嫌這嫌那,那幫下人們還每天站在院子裡,指桑罵槐地罵我,多少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我雖然是顧家的女婿,可滿府裡誰都瞧不起我,父親,我生不如死啊!”
辛氏聽冷清風的哭訴,滿眼心疼。
冷清風是他和冷絮的第一個孩子,自小被他嬌慣著長大,比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冷山雁風光千百倍,下人們都哄著順著,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雖然沒有明著打罵,但是精神上的煎熬,勝過□□的千百倍啊。
“父親,帶我走吧,讓我回家去,我不想再留在這裡,彆說三年守節,我就是一天我也待不下去了。”冷清風哭著說。
辛氏臉上的心疼之色忽然一凝:“可是顧太爺說,希望你以後就留在顧家。”
“什麼!”冷清風大驚失色,拽著辛氏的袖子:“讓我守節三年還不夠,他還想讓我一輩子困在這裡?我雖然嫁了進來,可是妻主新婚之夜就死了,我、我在這個家裡連一個傍身的孩子都沒有,以後我可怎麼辦啊!”
辛氏拍著他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
尋常布衣人家的男子死了妻主,一般守鰥三年就可以重回娘家,讓父母安排再嫁他人,那種終身守鰥的男子一般是膝下有女兒作為依靠,才有終身守鰥的底氣。
膝下無女卻終身守鰥的大多是興旺的大族人家的郎君。
這類人家族富貴一方,自然不會在乎一口飯菜,養著一位給宗族族女守節的鰥夫,至少名義上都會善待,但背後冷暖心酸,隻有自己知道。
除此之外,南方一些極重視男子名節的地方,也會要求喪妻的夫郎終身守鰥,不許改嫁,不許跟其他女人眉來眼去,不然就是對死去妻主的不忠。
但普通人家哪裡能經年累月的養著一個無女無兒,毫無依靠的鰥夫?所以這種人,往往守節不到幾年就無疾而終了,畢竟隻要死了,哪怕死時再年輕,也算是‘終身守節’。
蘇城縣位於北方,習俗一般是男子喪妻,若是沒有生育女兒,在妻家守鰥三年即可改嫁她人。
可冷清風的情況有些例外,顧大小姐早不死晚不死,死在了洞房花燭夜,不知道內情的人一聽
都會以為是新夫郎克死了妻主。
冷清風就是想改嫁給家世相當的人家,也會遭到人家的嫌棄,嫌她命硬。畢竟男人那麼多,為什麼非要選擇一個有克妻嫌疑的男人呢?
不嫌棄他克妻的女人倒也有,隻是要麼是想攀附冷家舉人身份,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功利者;要麼是像曾經的沈黛末一樣,窮得叮當響。
可沈黛末有本事逆天改命,不代表其他人也有這個本事啊。
況且,冷清風連三年守鰥都不願意守,會敗壞冷家門風。
外人一提起冷家,就會想到那個克死妻主,卻連守鰥都不願意的二公子。
再有,小兒子冷折月也要議親了,名聲恐怕也會被拖累;再過幾年,女兒若雪也要說親,她作為冷家的繼承人,自然也要找門當戶對,書香門第的公子。
書香門第最是看重禮節,如果出了這檔子事,怕是也不願意把兒子嫁過來。
不行!若雪的姻緣不能收到一點影響。
辛氏緊緊拉著冷清風的手:“孩子,苦了你了,你且忍忍在這裡守節三年,不然說出去像什麼樣子。”
“父親?”冷清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道:“父親,是不想退那1000兩彩禮嗎?”
辛氏臉色一變,這也是原因之一。
不說整個舉人府的巨大開銷,單單是冷折月以後得嫁妝,以及幾年之後,冷若雪娶夫,婚禮自然要盛大隆重,這些少不了花錢。
“你怎麼說起彩禮了?跟那有什麼關係。”辛氏心虛道。
“父親,你說是讓我守節三年,可你明知道我這三年會過怎樣的日子,你還......”冷清風含淚咬牙。
“風兒,你不能隻顧自己,不顧你母親、你弟弟妹妹的名聲吧?”辛氏勸道。
“那我就活該守這個委屈嗎?這三天我都快被磋磨死了。”冷清風痛哭起來。
辛氏雖然無奈,但態度非常堅決。
一旁的冷折月、冷惜文父子都默默垂頭聽著冷清風哭泣,誰都不敢吭聲。
冷折月沉默是因為想到了自己未來的婚事,他雖然和冷清風有感情,可男子終歸要出嫁,要在妻家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有一個克死妻主,還不守節的親哥哥,怕是嫁不了好人家,所以他默許了辛氏的說辭。
冷惜文父子則是暗暗慶幸。
原本辛氏是準備把冷惜文嫁過去的,遇上冷山雁攪局,這才沒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