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舉的第三天,沈黛末應不住冷母的再三邀請,帶著冷山雁回去。
與新婚回門時,冷母連麵都不露,下人也態度冷淡的情況一對比,這一次冷家不止大門敞開,下人們還提早拿著掃帚清掃門口並且潑水防止灰塵揚起。
沈黛末和冷山雁一到,早早等候在門口的下人們就去迎接,連辛氏也帶著冷折月、冷惜文他們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的到來,不過冷折月的臉上最是藏不住的事兒的,滿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將他們請進了宅子內。
冷山雁坐在廳內跟辛氏心照不宣地說著場麵話,冷折月則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冷惜文坐在最末席,安安靜靜的垂著眉目,幾l乎也不說話,但偶爾會不痛不癢地搭上一句話,既不會讓場麵冷下去,也不會讓冷折月和辛氏覺得自己太過討好冷山雁。
如果不是沈黛末早就知道冷山雁的原生家庭,乍一看到‘父子兄弟’間的溫情場麵一定會很感動。
好不容易熬到午飯之後,沈黛末想要帶著冷山雁回家,卻被熱情的冷母拉去了書房。
冷母一邊展示她的藏書,一邊探討學問,還會像個熱情的阿姨,講述自己的舊年往事,沒想到還得看書,應付地有些心累。
而另一邊,由於冷母特意跟辛氏交代過,兒子兒媳回家,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再像上次一樣。
辛氏迫於壓力,請了一個戲班子在院子裡搭了戲台子唱戲,給回門的冷山雁打發時間。
在戲班子表演完他們的拿手好戲之後,辛氏就讓三個兒子以及在場的寧小侍都各點一樣喜歡的戲文,讓戲子們表演。
冷惜文對戲曲並不感興趣,而且他知道今天是大哥冷山雁的主場,於是點了一樣平平無奇不出挑的戲曲。
冷折月跟他不同,點了一出《趙氏孤兒》。
戲是好戲,但卻不應景。
畢竟冷家的人,無論主子還是仆人誰不知道大公子自幼喪父,家主對他疏於關心,讓在他自己的院子裡自生自滅,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相當於孤兒。
要不是大公子有膽識有魄力,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宅子裡平安長大。
加上冷折月和冷山雁自幼不睦,因此稍有點眼力見的人,此刻都麵色複雜。
可冷折月卻不以為然,甚至還暗暗得意起來,認為自己挫了冷山雁的銳氣。
冷惜文暗暗地觀察著冷山雁的反應,心中暗暗揣度,要是冷山雁這時突然翻臉了,他是應該打圓場好,還是安靜不做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規避風險好。
但冷山雁麵對冷折月的刻意激怒,並不失去方寸。
他不緊不慢地接過戲單子,修長的指尖在一曲曲戲目上劃過,嗓音冷淡道:“二弟弟喜歡看典故,那我也點一出典故,就演《扇墳》吧。”
這一出戲中有一段情節講的是一鰥夫每天都在已故妻主的墳頭前扇風,讓妻主的新墳變成一座風乾老化的舊墳,這樣一來,他就不必再為亡妻守
鰥,歡歡喜喜地再嫁了。
這不是在暗諷冷清風剛死了妻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回娘家,再嫁她人的事情嗎?
冷折月一聽《扇墳》臉都快要氣綠了。
冷山雁則輕靠著椅背,身形倦懶的散漫,狹長細媚的狐狸眼底透著輕蔑的笑。
冷惜文在心裡暗暗發笑。
冷折月和冷清風仗著是辛氏所出,在後院裡無法無天,也就隻有冷山雁能讓他們吃癟。
一出《扇墳》演完,冷折月和辛氏的表情都不太好,尤其是辛氏,雖然麵上看不大出來,但卻好似被無形的巴掌扇在臉上,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有爹生沒爹養的下賤東西,仗著沈四考上了舉人,就得意得不行,他真以為他能跟我平起平坐?!”
下午,送走了沈黛末夫妻後,辛氏怒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被震得搖晃。
一旁的陪嫁仆人見狀立馬跪下說道:主君不必生氣,沈四娘子就算考上舉人又怎麼樣?她到底年輕根基淺,跟咱們家主可沒法比。▎_[(”
“你也不必勸我。”辛氏咬著牙:“我嫁給妻主時,她就是舉人,如今風兒都出嫁了,她還是隻有舉人功名,如今連一個晚生後輩都能跟她平起平坐,這輩子隻怕也就這樣了。”
陪嫁仆人想了想道:“主君不必心冷。沈四考上舉人不過是走運而已,咱們家主不也在舉人的位置上待了這麼多年嘛,往上考不是那麼容易,她越不過咱們家主去。而且我聽說如今外頭太平了,朝廷會選拔一些人外任做官,咱們家主可是做了20年的舉人,隻要參加選拔大挑,家主怎麼都能得到一個知縣的官職,難道不比那個沈四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