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汐顏並不在意龍老的看法。
神仙打架, 她一個剛下山的半路道士摻和不起。
黎未和龍老,黎未是刀俎,龍老是魚肉,讓她上趕著去給魚肉當炮灰,是有多想不開。她和她爸現在都是自身難保, 還得想辦法活命。
張汐顏趁著黎未現在忙於對付龍老, 決定先溜為敬。
她繞過龍老他們那夥人, 開始找往上出去的路。
山洞裡的岔洞多, 坡度起伏, 七拐八繞,就是一座巨型迷宮, 甚至可以說是一座迷陣。經過剛才那一輪追逃,如今到處都是腳印, 一些原本暢通的路被活山堵住, 一些腳印被它們搬運到不該出現的地方,如果想要按照來時留下的腳印原路返回, 多半會踏進陷阱裡。
張汐顏隻能自己找路出去。
不管是迷宮還是迷陣,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欺騙人的視覺感知,讓人迷失方向,分不清前後左右東西南北, 這裡比起普通的迷陣還多了一樣, 混淆上下。就如同她麵前的岔路,一條往上,一條往下, 她要出去自然是要往上走,但往上去的那條山洞裡的積水是往上淌的。水往低處流,也就是說,她看起來往上去的那條通道其實是在往下去的。往下去的那條通道,水流也是往下去的。
她在原地找了一圈,找到一麵牆上有水漬,還有透明粘液的地方。她之前帶的石灰已經沒有了,張汐顏隻好引燃一道黃符糊過去。燃燒的黃符落在洞壁上,那些水漬一下子就乾了,岩粒還沒完全凝固,脆得像沙子,張汐顏三兩下就把洞刨開,但出現在她麵前的不是通道,而是結結實實的岩石。
柳雨不滿地問張汐顏,“你乾嘛?這隻活山惹你了?”
張汐顏朝四周望去,見到有很多鬼蜮幻蠱,她不知道這些鬼蜮幻蠱是原本就生長在這裡,還是黎未放出來的,但她知道有這些東西在,再加上迷宮幻陣,困都能把人困死在山裡。她指向那結結實實的岩石,又再指指龍老方向,無聲地告訴柳雨:路就在這裡,被鬼蜮堵了,她可以破除幻境,但會乾擾到黎未收拾龍老。
柳雨微微一笑,對張汐顏做了個“你請”的動作。她是真想好好看看張汐顏的手段,好弄清楚張汐顏的實力水準。
張汐顏淡淡地瞥了眼柳雨,從袖子裡取出法鈴、紅繩和黃符,以及一個裝有棗木釘的小布袋。
她沒有感染中蠱,它們並不是直接影響到她的腦神經使她生出病變從而導致出現幻覺。那麼就是第二點,這些幻蠱通過生物電流或低頻聲音形成特殊磁場乾擾人的思維感知從而產生幻覺。
破解的鬼蜮幻蠱的方法和解惑音蠱一樣,反向乾擾它們或者是擾亂它們就成了。
法鈴,聲音攻擊,製造更大的噪音打斷它們的低音頻聲音傳輸。黃符,藥物攻擊,直接對它們的身體造成傷害。棗木釘,雷暴天氣在百年棗樹上拉引雷線,取雷劈後剩下的樹芯炮製而成,帶有強大的電磁場,專克這種低頻生物磁場。
她用紅繩把法鈴、棗木釘和連接起來,七枚拇指大小的法鈴纏在手背上,固定上,串有棗木釘的那一端紅繩則被她握左手,使用時可以當鞭子甩出去,不用時,收回來纏在手腕上,方便攜帶。右手,則是用來使劍的。
她把紅繩纏好,抓起一把黃符,引燃,用力拋灑出去。黃符燃燒,藥味彌漫,四周的蟲子一陣躁動,她麵前的岩壁也變得有些扭曲。
張汐顏腳踩罡步,右手劍,左手法鞭,劍與鞭影交錯揮得舞得呼呼作響,攪得周圍的空氣形成一圈亂流,隨著她的動作,左手手背上的法鈴響起片。彆看鈴鐺小,七鐺鈴鐺的聲音交混在一起,搖動時還要互相碰撞,那噪音效果讓柳雨當場抱住了頭。
惑音鈴裡的蟲子全發出了慘叫,那聲音直接紮在了柳雨的腦袋裡,痛得柳雨也發出慘叫,血紅的鮮血順著她的血管滲透到皮膚表麵,緊跟著便有花瓣似的蟲子飛出,朝著張汐顏裹卷過去,但又被張汐顏揮動的繩鞭和劍逼退。
柳雨抱住頭跪趴在地上,額頭用力地撞在地上,有血順著她的鼻子淌出來,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張汐顏,但又疼得似要爆炸,起不了身。花神蠱瘋狂地朝著張汐顏飛過去,但捆有棗木釘的紅繩揮舞掀起的氣流以及空氣中那四處染燒的黃符釋放出來的煙霧,讓這些花神蠱暈頭轉向。
張汐顏揮動紅繩朝著從柳雨身上飄出來的花神蠱抽去,還特意“不小心”打到柳雨。
驀地,急促的骨笛聲從山洞深處傳來,緊跟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多,就好像突然間加了數百個喇叭分散在山洞各處,骨笛的聲音瞬間壓過鈴鐺的聲音,且還在不斷響起,且越來越多,越來越急,越來越近。
張汐顏見到被鬼蜮幻蠱破堵住的道路顯現出來,轉身就朝通道跑去。
她的速度已經很快,但是,她跑出去不遠,前麵就出現了一堵牆,紅磚砌成的牆。
這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現紅磚牆。
張汐顏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她敢說前麵一定是幻覺。她閉上眼,一頭撞過去。肩膀重重地撞在牆上,痛得她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緊跟著就見到有紅霧朝著她撲過來,她下意識地用纏著法鈴和棗木的鈴鐺護住頭的同時,又扔出向道黃符。
燃燒的黃符遇到紅霧,“滋”地一聲像遇到水一般被熄滅了,燒了一個角的符飄落在地上,那些紅霧來勢半點不減地到了她的麵前,骨笛聲從紅霧中傳出來撲向她。
張汐顏嚇得下意識地閉上眼。
過了好一會兒,被蠱蟲鑽進身體裡吃掉的痛苦感沒有出現,骨笛聲也消失了。她睜開眼,前麵有一團大概隻有巴掌大的花神蠱擋在一片占據滿通道的花神蠱麵前,仿佛一隻剛出殼的小崽崽擋在一個成年巨獸前麵。很小的一團,就這樣寸步不讓地呈保護姿勢地擋在那裡。
花神蠱聚成一個人形,幻化成黎未的模樣,警告地瞥她一眼,冷冷地說了句,“下不為例”,散成一團填滿通道的紅霧,又轉瞬間消失不見。
那團小小的花神蠱飛向扶著頭揉著背噝噝地抽著氣走過來的柳雨,像一層輕紗般輕覆在柳雨的皮膚上滲進皮膚下。
張汐顏滿臉複雜地看著柳雨。
柳雨到了張汐顏的跟前,揉著火辣辣疼的後背,疼得她火氣直往上冒,憤然地盯著張汐顏,琢磨怎麼好好收拾她。張汐顏像剛遭受到巨大打擊和摧殘似的,臉上猶帶餘悸,震驚和茫然交錯在臉上,看起來非常可憐,乾的事又很可恨。道士作法就算了,居然還用法器抽她。
張汐顏回過神來,對柳雨說了句,“謝謝。”她回頭就見身後的紅磚牆沒有了,是一個約有五六米長的通道,通道拐了個彎,往上去。紅牆確實是幻覺,但她的肩膀也是真的疼。她拉開衣領,露出肩膀,剛才撞到磚牆上的地方一片淤紫,分明是實打實地撞在了牆上。
柳雨:“……”誘惑麼?還真彆說,有點小性感。她冷笑道,“張十三,你引誘誰呢?”一把挑起張汐顏的下巴,“嘖嘖”有聲,說:“這麼狼狽淒慘,誰看得上呀。”堅決不承認自己有點被誘惑,更不承認這頭蠢驢壓根兒沒長那根弦,至於那什麼“需要我幫你舔舔傷口嗎”更不合適。
張汐顏揚頭躲開柳雨的爪子,把衣領拉上,又將鈴鐺的鈴舌卡好,避免再發出響聲再惹來黎未。她撿起落在地上的劍,收回劍鞘中,捂著撞疼的右肩,繼續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