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之前進來的那夥人乾的,他們開了幾口棺材發現沒什麼好東西,便直奔正前方的祭台去了。
祭台上擺著一口被藤蔓植物纏繞得嚴嚴實實的石棺。石棺前方的石台上擺著祭祀用的青銅器,年代太久,已經被鏽蝕得殘破不堪。
張汐顏的手電筒光從祭台上一掃而過。
她忽覺有異,再把手電筒挪回去時,赫然發現祭台前出現三個半透明的虛影,三個人正在盜祭台。
她在進山前剛在事務所見過其中的兩人,高個的那個正是中了僵屍蠱找她救治的斷臂人,另一個則是從事務所門口一直跟蹤她到山腳下的那人,另一人,她估計就是死在門口的那人,因為同到事務所裡的那幾人中沒有他,而他們身上沾的味道表明他們出山後就直接到了事務所。
祭台上擺著好幾個鑲嵌著寶石的錦盒,看起來華麗異常價值不菲。
他們各種嘗試都沒能打開錦盒,便把它們裝進了隨身帶的背包裡。
張汐顏知道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影像,她將手電筒往祭台旁邊照去,見到旁邊立著兩根雕有浮雕的石柱。石柱呈深褐色,像是被鮮血浸染過,上麵開鑿有血槽似的紋路,還有鏽蝕的青銅鏈纏繞在柱子上。青銅鏈上還捆有怒目圓瞪的俑人,那俑人的皮膚呈幽綠色,像是塗了層臘在表麵,油膩膩的。它的麵目栩栩如生,就連筋和血管都清楚可見。
活人蠱俑,養蠱所用。
它體表的油脂還是新鮮的,說明蠱俑還是活的,而它姿勢、表情都說明是專為守護祭台而設。
她將手電筒挪到那具活人蠱俑的對麵,果然見到還有一具活人蠱桶,正好立在祭台兩側守住了祭台及通往棺材的必經之路。
兩具蠱俑的額頭泛著微光,宛若投影儀般將那夥人盜祭台的情形再現。
張汐顏:“……”這三人之前拿祭台上的東西時沒覺察到旁邊蠱俑的異樣嗎?他們這是中招了。
她沒再理會前方蠱俑投映出來的影像,正準備往裡去,又見到地上掉了根燒了大半的驅蠱香。香上麵還有一個腳印,像是掉在地上再被人踩滅了,不知道是不是慌亂中驅蠱香掉到地上,他們沒注意或沒顧得上留心踩了一腳。
在驅蠱香的旁邊,還有一個掉落在地上的背包和一條斷臂,斷臂上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潰爛得不成樣子,還有白毛和死去的僵屍蠱幼蟲,顯然正是她之前幫著解僵屍蠱那人的胳膊。至於背包,和裝錦盒的不是同一個,她不確定程虎他們是不是把錦盒帶走了。
她的正前方不遠處是一個殉葬坑,裡麵橫七豎八地堆積著大量人類骸骨以及爬著許多新孵化的蠱蟲,還有被火燒過的新鮮痕跡,像是之前那夥人放火燒過殉葬坑。
四周的洞壁有很多呈站立狀的屍骨。一些已經爛成白骨,一些體表還覆蓋著鱗片,它們的麵容猙獰恐怖,正是僵屍蠱人,且是年頭極久已經成為銅甲屍的僵屍蠱人。最要命的就是,它們的數量少了,像被狗啃過似的顯得參差不齊,很顯然還有很多銅甲屍並沒有死去,而是被驚醒後離開了它們之前被擺放的位置,不知道藏到了什麼地方。
張汐顏有點害怕,心想:“有花神蠱在,僵屍蠱不敢出來的吧?”
她把手電筒纏在左手上,做好隨時拔劍戰鬥的準備。
她這次進山要取的東西叫做血竭,有血竭才能長出血線蠱。血竭是包裹著棺材的那種藤蔓植物的伴生物,就在它的根部。她看藤蔓生長的形狀,懷疑棺材是架空的,藤蔓植物紮根在棺材下方,藤蔓沿著棺材攀爬生長逐漸將它裹纏保護起來。
她要取血竭,得到棺材旁邊挖出藤蔓植物的根。而棺材在山洞的最裡麵,祭台是到達山洞的必經之路,她隻能從兩尊守護蠱俑的中間過去。那蠱俑會亂人心智,中蠱的人會成為受它驅使的傀儡,即使能夠活著離開古墓,因大腦受到影響控製,遲早還是會出事。
她想要過去就必須先滅了這兩個蠱俑,可她並不想搞破壞,想最大程度地維持陵墓原樣。
她略作思量,決定把花神蠱放出去,把那兩個蠱俑裡麵的蠱滅了。她不破壞它們的造型,不影響到將來考古,至於蠱這種東西,就還是先消滅了吧,以免留著害人。
花神蠱受到張汐顏的驅使朝著蠱俑飛去,然而它們沒有攻擊那蠱俑,像是受到什麼感召突然間飛向了祭台上方的石棺。
與此同時,張汐顏的腦海中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仿佛是棺材裡躺的那位還活著,正在喊她,但喊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蟲蟲”,好像是認錯人了。
棺材裡有古怪,且已經盯上她了。張汐顏感覺不妙,拔劍出鞘,轉身就往外跑,可出口不見了。
身後傳來異樣感,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去,赫然見到被長滿血線蠱的藤蔓裹得嚴嚴實實的棺材上出現一個身材魁梧健壯的中年男子。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和花集村大祭司相似,但大祭司的屬於雞毛裝,這位的則要華麗得多,而她放出去的花神蠱正繞著那位在飛。他並不是真實的,而是呈半透明狀,像是棺材變成一個大型投影儀,把他投影出來的。裹在棺材上的藤蔓迅速枯萎,那些血線蟲像是被飛快抽乾般化成乾殼簌簌地往下掉。
張汐顏的臉都綠了。她沒想這竟然是昔年花祭部落的祭司墓!
張汐顏頓時明白過來,這應該是花祭部落戰敗,在南遷逃亡途中遭到追殺,而這位祭司戰死在她之前路過的山洞中,就近安葬在了這裡。從他的穿著就能看出這位祭司跟花集村裡的大祭司根本不是一個級彆的,至少他死的時候,大巫還在、傳承沒丟,這位是有真才實學的。
雖然這是在逃亡路上倉促地由山洞改建成的陵墓,但一個部落的祭司地位尊貴,陪葬和護陵物都必然不凡。也就是說,這裡的布置、手段根本不是她這個得到花祭部落一點零星傳承的小蝦米對付得了的。
她沒想到花神蠱放出來竟然會引起這個變故,把祭司引出來,如果早知道,她用藍符也不放花神蠱出去。
她取出黃符,不要錢似地往四周打出去,將山洞裡照得燈火通明。
黃符燃燒出來的符煙像是驅散了幻境般,山洞內的景象頓時變得和她之前看到很不一樣。
地上的棺木、散落的白骨都在,但洞頂垂下無數的藤蔓,每具藤蔓上都掛著屍體,這些屍體的顏色呈黑、白、紅、綠都有,有長白毛的、有長黑毛的、有長綠鱗的,無一例外的就是嘴巴裡都有僵屍蠱的口器,一個比一個牙尖嘴利。不見了的僵屍蠱全掛到了頭頂的藤蔓上,它們像是睡著了,但隨著符煙的燃燒,正在被嗆醒,陸續發出類似低吼的蠱鳴聲。
張汐顏:“……”她想把燃燒的黃符收回來,但來不及了。
她一咬牙,將兩道黃符對著祭台旁邊的兩具蠱俑打過去,提著劍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棺材。
她從棺材上方那半透明的虛影穿過,落在棺材內側,蹲下身子朝著棺材下方望去,棺材果然是架起來的。棺材被兩個一米高石墩架起,下方的空隙則生長著那株護棺藤蔓。護棺藤蔓長了不知道多少年,把棺材下麵的空隙都填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線蠱裹成線球,看得她的頭皮發麻。
藤蔓和血線蠱都在迅速乾枯,仿佛正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抽走生機。
張汐顏很懷疑是棺材裡的那位大祭司在搞鬼,她不敢耽擱,把劍當鏟子用飛快地去挖藤蔓的根部,意圖刨出血竭迅速走人。
那透明虛影被張汐顏撞散,又飛快凝聚成形,笑眯眯地俯視她:“孩子,挖什麼呢?抬起頭看看我。”
張汐顏抬手一道黃符引燃後對著那道影子打過去,連頭都沒抬,更不可能真去看他。她怕自己看一眼看出事。
藤蔓長得太密集,很不好挖。
她不知道挖久了會不會出現變故,冷汗都嚇出來了。
她這會兒真心覺得自己像要錢不要命的,估計柳雨那坑貨都沒她瘋狂。
她探頭朝山洞的出口看了眼,果然沒見到出口,隻看見被銅甲蠱屍堵住的洞壁。
她打定主意,待會兒用藍符開路打出去。她試著把花神蠱召回來,卻召不回來,花神蠱根本不聽她的。
驀地,她的心臟像被什麼重重地撞了下,眼前一陣暈眩。
張汐顏頓感大事不妙:她的心跳是靠花神蠱維持的,一旦花神蠱被控製就等於小命懸在了對方手裡。
這想法剛起,心跳猛地漏了拍,張汐顏一個踉蹌仰麵摔倒在地上,手裡的劍也脫手掉落。
大祭司在對她笑:“孩子,回來了就好。來,到阿爸這裡來。”朝她伸出手去。
恍惚中,她看到石棺開了,一隻枯瘦的手從棺材裡伸出來,似在朝她招手,想讓她進棺材。她的內心是拒絕的,心說:“幻覺。”她又想,剛才藤蔓迅速枯萎,是為了開棺嗎?
她的眼前陣陣發黑,身子軟軟地往後倒,眼皮合上時,看到有花神蠱朝她飛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