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花神蠱挪出體內,攤開掌心,便見花神蠱在她的掌心聚成一片小花瓣,蜷成一團,活像縮水的乾花,蔫噠噠的。她仔細地觀察著花神蠱,再分辯腦海中的聲音,終於可以確定,這是花神蠱在蜷成團哇哇大哭。這蠱有點丟人。
哭聲戛然而止。
花神蠱從她的掌心消失了。
張汐顏震驚了:蠱竟然也有尊嚴?
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想:“大概靈蠱也跟小動物一樣吧?”萬物有靈,更何況是與人心靈相通的本命靈蠱。或許是有情緒有尊嚴也要臉的吧,大概還有點智商?就是不知道相當於人類幾歲的智商了。
她感覺有東西壓在懷裡,低頭發現是蠱鼎。
她揭開鼎蓋,看了眼裡麵的豬蹄,把蓋子蓋上,心裡略有幾分猜測。她把蠱鼎放下,跳出棺材後便把棺蓋推回去蓋上,俯身撿起地上的劍背在身後。
棺材移動聲響。
她剛蓋上的棺蓋被推開,豬蹄托著蠱鼎從棺材裡飛出來,豆大的眼睛望著它,還在她麵前來回搖晃,似在提醒:我,帶上我,彆忘了。
張汐顏心說:“果然是有智商的。”
她把蠱鼎塞進背包裡,又看向豬蹄,心說:“這至少是隻蠱王吧?”
豬蹄飛到她身後,看了眼背包,扭頭,以閃電般的速度鑽進她的衣領中,朝著心臟處鑽去。
蜷在心臟裡的花神蠱如臨大敵,探出半截身子,擋住意圖搶地盤的豬蹄。
兩隻蠱大眼瞪大眼,以它倆才能聽懂的方式相互發出威脅。它倆對峙半天,最後看起來像是達成協議各退半步。花神蠱繼續蜷在了心臟中,豬蹄則像一道紋身般貼在她的心口處。這位的造型不那麼美觀,乍然看起來,不知道該說她是紋了道金色的帶有茶葉蛋紋路的豬蹄還是該說是火腿腸?
它趴的那位置有點敏感。張汐顏微囧。
祭台旁的活人蠱俑體內已經沒有寄生的蠱了,屍體開始腐爛。洞廳裡原本整齊擺列的棺材都消失了,一個個墳包排列在棺材的位置處。當年那情形,戰死那麼多人,沒有條件給他們全部做棺材,在洞廳裡挖一個埋上,便算是安葬了。
她從眼前的情況可以確定,她剛進入山洞便中了幻術。
旁邊還有兩具像是被野獸啃食過的骸骨,肉都被撕完了,隻剩下骨頭,骨頭上還殘留著僵屍蠱的白毛。十幾具死去的僵屍蠱屍倒在墳堆裡,它們的頭部已經沒有了,身子也被吃得隻剩下空殼,這是花神蠱乾的。
花神蠱吃了屍體沒洗澡就飛回她體內了。張汐顏頓時一陣惡寒。
她快步穿過墳堆,進入通道就見地麵並非蠱蟲糞便形成的泥垢,隻是很普通的岩石地麵。通道裡死了三個人,屍體已經腐爛發臭。從他們的麵容來看,像是活活嚇死的。
她之前見到的那麵倒在地上的碑,此刻立在墓道中間。
碑上刻的不是字,而是暗紅色的古老符紋。
原來早在她將手電筒照進來、電筒光落在這符紋上時,她便已經中了幻術。
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回到棺材旁去挖血竭。
藤蔓的根都被花神蠱吃光了,地上都是篩子狀的小洞,土質鬆軟,她很輕鬆地挖到了血竭,把它從地下摳了出來。
它生長了很多年,直徑將近一米,酷似蟻巢。
血竭其實就是藤蔓的根,有血線蠱把這塊根部做成蟲巢,經年累月地對它分泌蠱液,使得它異變成了如今這模樣。它的顏色呈褐色像乾涸的鮮血,熬製後形成結塊,酷似一種名叫“血竭”的中藥材,功效相似,都有化瘀止血生肌斂瘡的功效。不過,這種血竭有劇毒,且藥力極猛。
她以為能夠找到巴掌大的一塊就很不錯,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
張汐顏扛起血竭往外走。
血竭是中空的,並不沉。雖是蟲巢,但連裡麵的蟲卵都讓花神蠱吃光了,她扛起來沒有絲毫心理壓力。
她路過那些屍體的時候,略作猶豫,放棄挖坑把他們埋了的打算。有這幾位,萬一再有其他人發現這裡,好歹能夠提個醒。花神蠱不可能把所有的蠱卵都吃光,普通人誤入仍舊會很要命。
她知道墓門有防止蠱蟲跑出來的布置,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再加上墓門被暴力炸開,很可能會有鬆動。她擔心會有蠱跑出去,添了些防蠱布置,之後又費了不少力氣把墓門堵上,再用劍刻上幾個幻符擺下幻陣把洞口藏起來。
她出了山洞,見到鮮花盛開、植物抽出新翠,才發現已到開春時節。
她沒想到自己會耽擱這麼久,不知道家人會擔心成什麼樣。
她加快速度往外趕。
一路上,草叢裡悉悉索索聲不斷,似乎有誰在跟蹤她。
她循聲摸過去,找到不少小蠱蟲。她把其中一隻最顯眼的小蟲子捏在手裡,它還在拚命振翅傳遞信息。
有人在找她?
張汐顏下意識地想到柳雨,但又飛快地把這人拋到腦後,將周圍的蠱都驅散,繼續趕路。
她繞過一座小村子,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雨靠在路邊的樹下,陰陽怪氣地說:“喲,張道長,我還以為你躲山裡修仙,再也不出來了呢。”
張汐顏心說:“果然是你,這可真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