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都廣溶洞遺址發掘工作的重視程度,再次上了一個新台階。
這邊已經作為重點保護區域,被嚴格看管起來,連帶著,科考隊的所有工作人員,也全都上了有關部門重點保護的名單。
可是對於風向為什麼突然變嚴格,除了有數幾個人,就連科考隊內部絕大多數隊員,也一樣不太清楚。
他們唯一知道的是,原來的生物專家和材料專家突然被調走,又來了一批一看就是體製內的人,對溶洞內外,附近的叢林,以及周圍幾個溶洞都做了極其詳細的排查,似乎在尋找某些東西。
但究竟在尋找什麼,其他人也不敢隨便打探。
大師兄也一樣,對這些事一無所知,還在一臉苦逼的找蟲子。
甚至因為和這些甲殼打交道久了,偶爾的,他還真忍不住好奇一下這些蟲子的味道究竟怎麼樣——這可能就類似於傳說中的脫敏治療。
有時候麵對這位的問題,慕之雲都不忍直視,隻能扭過頭去無聲抗議。
“大師兄,你現在怎麼這麼變態了?!”就連天真無邪的小師弟,也忍不住發出疑問。
對著死了幾千年的蟲子考慮味道怎麼樣,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
偏偏大師兄還振振有詞:“老師都說了,這些應該就是古人當年的食物之一,搞清楚味道怎麼樣,也是一種研究方法嘛。”
慕之雲在旁邊都忍不住感歎:“人類的適應性,可真是強大啊!”
不過說起適應性,其實她自己也已經慢慢適應了這邊高強度的工作和糟糕的環境,甚至越來越覺得是一種享受。
說老實話,雖然慕之雲的體能超出常人,還有係統這個金手指,但是歸根結底,她也就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喜歡和媽媽撒嬌,也已經習慣永遠都熱騰騰的飯菜,溫暖舒適的環境。
乍一進入叢林,她也覺得很不舒服。
在科考隊,吃飽問題不大,吃好是不用想了,就算有媽媽送的物資,也挺多是些罐頭和耐儲存的食物,更新鮮的湯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住起來感覺也很糟糕。
西南地區多雨,而且經常一下就是大雨傾盆,好幾個小時都不會停,這種時候,地下河的水位也會暴漲,所以為了安全起見,科考隊員就隻能呆在帳篷裡,聽著外頭密密麻麻的雨聲,順便隨時準備修補帳篷上可能發生的漏水——這種焦頭爛額還一不小心就全身濕透的窘迫,自然和臥聽雨打芭蕉的閒情,沒有半毛錢關係。
但是,快樂依然是有的。
比如把一件件珍貴的古代文物登記入庫,或者發現一些以前沒有發現過的物品或者圖案,又或者,是對上古文字的破譯。
古文字的破譯,向來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作。
它不但需要古文字的功底,對文字語法十分的敏銳度,還需要相當的數學和密碼學功底——事實上,世界上有幾個非常著名的文字破譯專家,同時也都是很了不起的密碼學家和數學家。
這次在溶洞裡發現的古文字一共隻有73處,四十二個不同字符,基本都來自青銅器上的銘文,而且每一條都很簡短。
因為沒有直觀的比較,樣本量也不夠,所以破譯顯得非常困難,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這種文字和甲骨文似乎有些相似,那位古文字專家猜測,都廣人創立自己文字的時候,或許也參考了當時中原流行的甲骨文。
“啊啊啊,實在是太難了!”高個子女孩兒頭暈眼花的倒在帳篷裡,頭向下一動不動,要不是還有幾聲哀嚎,看著就像直接昏迷了一樣。
腳受傷的那個女孩兒也一樣開始哭嚎起來,自己用手抓著腦袋一下一下往書上拍:“啊啊啊我當初到底是哪裡想不通,好好的事業單位不去,偏要學這個!”
慕之雲從書裡抬起頭,好奇的問怎麼了。
帳篷裡原來那個地質隊的女生已經轉移到另一邊去了,如今就剩下她們三個人,慕之雲,那個腿受傷的女生,還有另一個高個子女生。
後兩個女生的導師是古籍和古文字學專家,這次帶著學生過來,本來隻是為了見識一下。
沒想到,卻直接碰到這麼大一個發現,還發現了一種神秘的上古文字,自然就迫不及待拉著學生沒日沒夜的沉浸了進去。
導師一狂熱,學生就遭殃。
兩個女生都是研一,高個子女生好歹本科學的是考古,還有一點古文獻的基礎,受傷的那個女生就更淒慘了,她本科學的是漢語言,她肚子裡那點少得可憐的古文字基礎,全是靠著自學和旁聽打下的。
她本來還想著,讀研的第一年好好追一追,應該就能把基礎補上了,誰知道開局就對上那些比大篆還要古怪的上古文字,這個可憐的姑娘除了一臉懵逼,還是一臉懵逼。
最慘的是,她還不得不拖著受傷的腳懵逼。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受傷以後進行了簡單處理,但這可憐姑娘當時不得不拖著傷腿又走了幾天,所以傷得格外嚴重,腳踝腫的跟個包子一樣,半年都不一定能徹底康複。
對這些搞野外的人來說,受傷本來也是最尋常的事情。
於是,在導師狂熱的帶動下,這女生隻能拖著雙腿,艱難的一開局就跟大Boss打。
而且還打得差點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這兩個女孩子並不直接負責破譯工作,而是在導師的要求下,把現有的甲骨文資料,跟這些古文字一一比對,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有相關性的,都需要單獨列出來。
這個活可不輕鬆,尤其,甲骨文的文字也並沒有被全都破譯出來的,其中還有不少有爭議的字符,也都需要仔細挑出來。
“需要我幫忙嗎?”慕之雲這時候正好沒事,又覺得古文字破譯聽起來挺有趣的,所以決定當一次熱心室友。
“你還懂甲骨文?”高個女生奇怪的問。
平心而論,她真的覺得十四歲的慕之雲,在很多方麵都已經遠遠超過自己了,可問題是,她總不至於連這麼冷僻艱難的甲骨文,都懂吧?
“不算多了解,”慕之雲說,“但是我記性不錯,或許能幫忙。”
事實證明,她這純粹是謙虛了。
在確認專業以後,慕之雲就已經把一係列專業書,以及相關的推薦文獻都背完了。
其中當然也包括甲骨文類的文獻。
目前已出土的甲骨十幾萬片,單字4500多個,其中釋讀出明確意思的隻有2000個左右,而且因為年代不同風格也有差異,其中還有錯漏參差之處,所以,沒有幾十年的浸潤,也沒人敢說自己對這種艱澀的上古文字有多深的研究。
問題是,慕之雲記性好啊!
各種圖書館裡能找到的甲骨文相關影印資料,她全都記在了腦子裡,想用的時候隨調隨取,甚至輕輕鬆鬆能把那一段原文都默寫出來。
她這一手絕技剛一顯露,兩個女生差點就直接抱著她的大腿求包養了。
這簡直就是人形活字典呀!而且還帶分析和計算功能,感覺比學校裡的超級計算機還要牛掰。
兩個女生的眼睛裡已經直接冒起了心心。
沒多久,她們的導師也知道了慕之雲的牛逼之處。
兩人的導師也是一位女性,姓柏,個子不高,圓臉,喜歡帶一副圓眼鏡,看著是個好脾氣的,其實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柏教授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看著悶不吭聲,其實最會背地裡下狠手。
於是,又一個人默默加入搶人大戰,肉眼可見,對慕之雲的爭搶,幾乎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趙教授占據了天時地利——畢竟慕之雲可是他們專業的學生,而且還是他帶出來的。
柏教授卻占了人和——慕之雲的兩個室友都是她的學生,更重要的是,慕之雲對破譯也挺有興趣。
而且,也是真有天賦。
後來柏教授才知道,慕之雲的數學很不錯,更覺得這孩子天生就該來學古文字破譯——比起漫無目的的挖土,這可是更容易出成果的領域。
當然,諸如趙教授王教授之類,也有類似的想法——這孩子,簡直天生就是做自己這一行的!
隻可惜,這些大教授鬥得再環,慕之雲也不吃這一套。
要是她吃這一套,當年就該進數院,而不是跑到考古文博院去了。
她做這一切的原動力,還是有趣。
她覺得把那些塵封已久的文物一件件清理出來,修複完整,甚至追溯這件文物的過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與此同時,破譯一種誰都不認識的古文字,同樣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白天她跟著趙教授打下手,做記錄學習修複技術,到了晚上,就跟著兩個室友打BOSS,同樣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且她兩件事都不耽誤,也都做得相當的好。
所以,兩位教授默默對打了幾回,終於在慕之雲平靜的態度下,不得不偃旗息鼓——不停戰還能怎麼辦,他們看中的那個學生,壓根不搭理這些小套路。
要是再打生打死,最後被其他人撿了便宜去,那才劃不來呢。
這兩個老小孩互相之間不鬥了,於是勁都往慕之雲身上使:一個毫不吝嗇的把所有的技術都慷慨傳授,另一個偷偷給兩個學生塞了更多的任務和資料,偷偷喂飯喂得不亦樂乎。
慕之雲在這種知識的飽和性攻擊裡快樂得如魚得水,趙教授的兩個弟子,並柏教授的兩個學生,卻都開始叫苦不迭了。
身邊有個不斷拉高上限的卷王,實在是一件叫人痛苦萬分的事情!
尤其那個腳受傷的女生,本科學的本來就不是相關專業,這時候被導師塞得過量,差點直接噎死。
但是到底還吊著一口氣,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一個容易服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