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壓著腹部，不敢相信睜大眼。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經過數次的貓爬架最下層貓窩裡鑽出一隻臟兮兮、毛發亂糟糟的黑貓，她一瘸一拐走過來，漂亮通透的藍眼睛抬起安靜看著他。
原本以為是貓窩處於昏暗環境下形成的陰影，沒想到黑貓走出來後月光自然照射過去留下大片溫潤的微光，是黑貓藏在裡麵導致貓窩內部看起來黑漆漆的。
利佳腳步停在中原中也一米遠的位置，她安靜又有些忐忑抬頭看向少年，因為後腿受傷甚至不能采用蹲坐的姿勢昂頭看他。
“咪、咪唔。”她輕輕弱弱叫喚，不敢繼續靠近中原中也。
她沒想過中原中也還會來找她，雖然不知道是為了問她隱瞞身份的事還是擔心她的去向，但出於愧疚羞慚的心情，在中原中也出聲呼喚她名字的時候，利佳不敢走出來麵對他。
害怕受到指責和怪罪的心情被擔心中原中也的情緒所打敗。
嗅聞到絲絲鮮血的味道，又聽聞中原中也受傷了，她還是沒忍住跑出來看看他。
中也是受了很重的傷嗎？呆在中原中也身邊半年，她從來沒見過他受傷，利佳甚至不知道還有什麼人能傷害他。
臟兮兮帶著滿身狼狽的小黑貓這段時間似乎瘦了不少，連毛發都因為缺乏打理變得粗糙許多，她怯怯停住腳步不敢擅自靠近，一瘸一拐走過來的動作看得中原中也心驚又自責。
“……利佳，過來我這裡。”中原中也靠著櫃子緩緩滑坐下來，疼痛讓汗水沾濕鬢角順著臉側線條滑落下來，緊皺的眉頭卻一點點鬆開，他勾著嘴角道：“彆怕，過來我這裡。”
他不敢再次驚動膽小的黑貓，隻能哄著她自己湊過來。
暴露身份本體那刻，利佳連解釋都沒留下甩著尾巴逃跑，他被太宰治和廣津柳浪牽製住行動不能去追貓，隻能眼看著利佳跑掉。
剛才他來店裡這麼久，一直喊著她的名字、整理店裡的陳設，她都沒想過出來。
直到他傷口裂開忍不住痛，她才擔憂又小心跑出來。
仔細想想經曆荒霸吐爆炸後，利佳轉回來找他說不定也是因為擔心他。
他飼養的小黑貓非常敏感膽小，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會驚動她逃跑躲去他找不見、找不著的地方，必須小心再小心擺出示弱的無害姿態才能讓她主動跑回來。
“咪？咪咪、咪嗚。”蓬鬆淩亂的大尾巴在地麵掃過，利佳擔憂湊過去靠近中原中也，前爪抬起壓在他的小腿上。
她看不見中原中也腹部被血染紅的衣服，但靈敏的嗅覺聞到了血與受傷的氣味。
中也受傷的位置似乎很糟糕，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重要的內臟。
“沒事，隻是傷口有些裂開而已。”中原中也小心攏起黑貓抱來身前，神色複雜摸摸她變得粗糙乾澀許多的毛發，黑色的長毛糾結在一起成團，幾乎已經是手指、貓梳都無法梳開，隻能用剪刀剪去的毛團。
利佳一瘸一拐走過來的動作，小心謹慎避免使用傷腿，明顯是受了傷走路才慢騰騰的。
“是左腿受傷了嗎？”中原中也不敢用力也不知道怎麼樣的力度才合適觸碰貓咪的傷腿，隻好用重力保護起貓咪的身體，不再受到外界的危險影響。
利佳抖抖耳朵，見中原中也沒有生氣要問她來曆的意思，暫時安心下來窩在他懷裡，假裝暴露身份的事從來沒發生過。
她小聲回應：“唔咪。”
當初受到爆炸影響的確實是左腿，由於貓爪不方便處理固定傷腿，導致骨折的位置遲遲沒辦法對準長好，現在她還是一副瘸腿貓貓的狀態。
店裡的地麵四處都是玻璃和翻倒的櫃子障礙物，她平時走路都要避著這些繞行去吃後麵的貓糧和水，後腿受傷連借力將東西拖過來都做不到，著實帶給她不少麻煩。
“不怕，我來接你回去了。”
中原中也從口袋裡翻出平時給利佳梳毛的貓刷，動作輕柔緩慢將打結不嚴重的毛發梳開，一點點把淩亂的小黑貓還原成家養受人寵愛的小貓咪。
“利佳，我們去港口黑手黨那裡有能治療你的醫生。”至於平時治人的醫生能不能治貓，中原中也覺得人類也是動物，想想辦法應該可以治療利佳受傷的部位。
他的聲音放緩降低帶著些催貓入眠的意思，梳毛的動作又非常嫻熟溫柔，利佳緊繃多日的疲憊精神一點點放鬆下來，差點在中原中也手上睡著就聽到他這一番話。
“咪？”她遲疑抖抖耳朵，轉向中原中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咪嗚？”
之前那麼厭惡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突然說要帶她去那邊治病……
“我離開羊了，”中原中也神情沉靜並沒有露出什麼被背叛的難過和異樣神色，故作輕鬆笑笑道：“現在已經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位置大概是普通的中層吧。”
貓眼內通透明亮的層漸藍色被烏溜溜的瞳孔遮擋住，襯著黑乎乎的小貓臉顯得相當可愛，利佳昂頭湊過去舔舔他幾乎要流進眼睛裡的汗，弱弱叫道：“咪咪？”
她不明白中原中也為什麼會突然離開羊。
中也跟羊的孩子們相處不算特彆和諧，但也不至於像港口黑手黨那般擁有強烈的敵意。
現在中原中也離開羊，反而去加入港口黑手黨，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特彆的事。
“沒事的，”掌心安撫揉過貓咪的毛發，中原中也低聲安撫她：“羊的孩子們都沒死，我們隻是解散了組織。”擂缽街以後也不會有羊了。
因為組織解散，他這個不稱職的首領自然也不再背負著沉重的首領之名。
在不明白什麼是首領之前，懵懵懂懂順著孩子們的意思接下首領的位置，自以為隻要保護好他們就是做到首領應做的一切。
是他太過想當然了。
首領並不是那麼簡單，隨便可以支撐負擔起組織的存在。
利佳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中原中也的話，可貓咪根本無法說出人話，也不可能勸解中原中也的心事。
她沮喪低頭靠著中原中也的肩膀，任由他一下下撫過自己的毛發，將貓咪小巧的身軀護在懷裡避開她的傷腿。
“不是說了不用擔心我嗎？”小黑貓的沮喪就是說不出話，也讓人無法輕易忽視。
中原中也失笑側頭親親貓咪薄軟的耳朵，低聲道：“我是自願加入港口黑手黨的，那裡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所以不用為我難過。”
關於荒霸吐的身世來源、關於首領真正的意義，這些都是他能在港口黑手黨找到的答案。
即便失去羊的錨點，他還有利佳在身邊，隻要黑貓還在他身邊，他就不會輕易失去人性的錨點。